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消息一路传到大门外,嘈杂声肆起,不少头顶镂花金银冠的贡生监生们也闻风而至,将现场围堵得水泄不通。
“潜儿,你胡说些什么!”陈胥失声大叫,那张慈祥的假面几乎挂不住,“你是不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蒙蔽了?当年你娘分明是血崩难产而亡,那年你都不小了,应该能记事了呀,怎么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我当然记得!”
陈潜的目光在她爹日益肥硕的面皮上冷冷扫过。陈胥从前生得一副好相貌,浓眉大眼,神采英拔,当年是肃州城中有名的玉面儒生,他也是靠着这张脸勾搭上了丁氏,摇身一变,就成了丁家的乘龙快婿。升官发财死婆娘,想必这些年过得极是舒心,脸上竟连一丝褶子都没有,身形也越发富态了。
陈胥也看向他多年未见的女儿,她长得很像她母亲,要不是她今日突然进京,他都快要将母女俩抛之脑后了。从前他这个女儿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如今那眼神却淡漠如水,令他不寒而栗,那是猛兽攻袭之前的眼神。
他赔笑道:“潜儿,有什么误会咱们回家说好不好?爹怎么可能会……”
“府尹大人,”陈潜直接打断了他,“陈胥说的不错,民女的母亲的确是死于难产血崩,可那并不是意外,而是陈胥与丁家合谋,有意而为之!他与丁氏,早在民女的母亲怀着第二胎的时候就有了首尾!”
“丁家与高家乃是姻亲,前朝高家得势,丁家允诺陈胥,倘若他肯休妻另娶,与丁氏成婚,就保他擢升入京!可那时民女的母亲已经有孕在身,民女记得清楚,当年母亲有孕,尤其爱食酸枣糕,陈胥命人将杏仁桃仁磨成粉末掺杂其间,致使那胎儿还未足月就提前发动,眼见她血流不止,陈胥假意去寻大夫稳婆,却一去不返!陈胥为了荣华富贵,残害妻儿,如此畜生行径,实在是枉为人师,丧尽天良!”
陈胥听着她的控告,只觉得口干舌燥,双唇都黏住了,他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耳边传来嗡嗡震颤之声,那声音由小到大,由远及近,与堂下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交杂在一起。他惊惶地望向陈潜,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恨意,竟与赵兰韵临死前的脸重合了!
他后背登时渗出一层冷汗,大声嚷道:“不是我,不是我!你说是我指使,有谁能证明!”
“大人,民女有人证!”
陈潜下了轮椅,挣扎着跪倒在地上,堂中的地砖寒气刺骨,她的身形是那样消瘦,好像风一吹便会倒似的,看得屏风后的袁知晏猛然起身,把开封府尹吓了一跳,他连忙喝道:“把人带上来!”
衙役带上来一男一女,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女人是府里的厨娘,男人是马夫。
当年陈胥进京前卖掉了祖宅,遣散了府中下人,本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不料过了两年,知情者陆陆续续意外身亡,他们两人察觉到不对,隐姓埋名逃到了燕州,直到一月前被袁知晏找到,才敢将那段往事宣之于口。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陈潜,两人长跪不起,泣不成声。
开封府尹厉声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回大人,民妇周四娘,祖祖辈辈都是肃州人氏,从前是陈家的厨娘。民妇能够作证,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那妇人直起身子,眼泪越擦越多,在袖子上洇出大片水渍。
“当年夫人有孕,厨房每日都要做酸枣糕,那日老爷拿了几包粉子来,叫我们加进面里,说是对夫人的身体有好处。那粉子闻着发苦,有股杏仁味,我们也不敢加啊,老爷找了人在旁边盯着,起初是一勺勺地加,后来是半包半包地倒,谁要是敢告密,就被拖出去乱棍打个半死,再发卖给人牙子!”
“大人,我们该死啊!要不是民妇当年太过软弱,夫人何至于惨死,这些年我们苟活于世,一直良心难安,自是无颜再见姑娘了!”
一旁的男人也不住地磕头:“小人也能作证,小人是府上的马夫!夫人生产那日,老爷坐马车出了门,小的原以为要去济世堂请大夫,没想到半路又改道去了悠然轩,在后门等了半晌,丁家的马车也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猛然砸来一枚臭鸡蛋,正中陈胥的后脑勺,砸得又稳又准又狠,刺鼻的气味当堂散开,腥秽的蛋液顺着他的脖子汩汩而流,宋清和混在人堆里,满意地缩回手。
身旁的老妇气得破口大骂:“我呸,好一对狗男女!原配生子,性命垂危,他还有心思和姘头厮混,真是畜生不如!”
“这种货色也配教书育人,简直丢尽天下读书人的脸!”
“打他个没脸没皮的腌臜东西!”
一时间,吆喝叫骂声震耳欲聋,堂外百姓群情激愤,蜂拥而上,臭鸡蛋和烂菜叶纷飞如雨,就连街上货郎的破箩筐也被掷了进来,衙役们见阻拦不住,干脆随他们去了。
陈胥的后脑勺被那枚鸡蛋砸出个大包,刺痛难忍,只觉得眼前人影绰绰,睁开眼便感到天旋地转,待他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