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日一番风流阵仗并没有套到叶鸿修,傅瑞升才不得不命人紧急搜罗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
送礼的小厮还不着调,把装墨的乌铜走银盒一起卷了送到酒楼。当看清那墨盒时,傅瑞升的脸都扭曲了。若只论原材料本身那的确不太贵重,无论是乌铜还是白银傅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塞满一间房间。但贵重的是乌铜走银的手艺——这手艺只在云南少数几个府县的老艺人手中流传,每年能流出云南的工艺品极少。
即便是作为傅家嫡系子孙的傅瑞升,这么多年也只寻到两件。
刚到任前三日,每日宴请的帖子都多达数十份。叶鸿修将跟随自己多年的毛师爷和小厮狼奔豖突和一个川滇指挥使龙四赠送的护卫一并请来了叶云满盘下的客栈中。
虽然不明白自家大哥发了什么癫,不肯住宾馆也不肯住府衙客房非要和她挤在一处;但就目前扬州城内波谲云诡的气氛来看,还真是挤在一处的为好。
只是她带着船员们离开后和叶鸿修的安全该如何保障,着实令叶云满头疼
真要细论起来,恐怕叶鸿修是有史以来场面最穷酸的巡盐御史了。
第四天休沐,叶鸿修穿得人模狗样地带着毛师爷和护卫龙道洪去一个盐商家中赴宴,回来时又是喝得红光满面的一天,只是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叶云满只瞟了一眼就让客栈小二去附近的药铺抓几副解酒药来,等把船员们分成三班打发出去分批巡夜,叶云满就感觉袖子一重,已然被人拉着手踉踉跄跄坐到圆凳上。她抬抬眼睛,见叶鸿修皱着眉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云满猜到他在为难如何解释这几日的风月阵仗,笑笑,拍拍他手背安抚道:“没事大哥,官场上这些门道我也略知一二,那些个贿赂手段大家都懂的,你仁至义尽了就行。”
叶鸿修哽住,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叶云满见了,奇道:“大哥你不会真着了仙人跳吧?”
“我没有!”叶鸿修忽然怒道,“这几日与宴只是因为情势所迫,我早已心有所属了。”
叶云满连忙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是孟养之失中那位砍了守城将之后拒不投降的纳西族姑娘吧?我记得她叫木悕吧?多好的一姑娘,如果她能当我大嫂……”
“我和木悕只是知交!”叶鸿修怒气冲冲地打断她的话,是极少见的失礼失态模样,“我心中另有他人!小满儿。”他盯着她,肃然道,“木悕高风亮节、为国家大义敢抛头颅——便是你我也不敢论及如此,她不该是被闲谈的对象。”
叶云满怔了怔,大抵是因为鲜少见到他对她发火的模样,随即收了神色,正色道:“好的大哥,我记住了,日后必定不会再将木悕姑娘作为谈资。”
“嗯。”叶鸿修僵着脸点点头,看她神情认真,半晌终于缓和了面色,拉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放开,“小满儿,非是我过于苛刻,而是木悕以身殉国,却无法阻止孟养三城沦陷……她之境遇与心性,令人扼腕——如果她还活着,是必定能和你成为挚友的。”
说到一半,他叹息:“至于感情大事,就莫要拿她开玩笑了。木悕生前便只悬心于纳西族百姓,情爱于她,当如浮云。”
叶云满点点头,突然不想和他再谈论那个能让他这般上心的英烈女子,硬生生转过话题:“说起来大哥你也已经二十有一加过冠了,爷爷可有为你取字?可有定下婚事?”
熟料叶鸿修听了面色更是不虞,虽极力压抑着,语气到底难□□露出几分怨意来:“皆被我推辞了,只行过冠礼而已。”
叶云满又愣了:“没有取字,那大哥你外出交友时岂不是会称呼不便?”
“本也无妨,文人相轻者众,自我登科及第后便甚少主动结交文人了。”叶鸿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若小满儿你担忧,那便给我取个表字吧——说来,你可有表字了?”
叶云满另一只手摸摸鼻子:“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叶鸿修沉了脸:“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在意那么多。”
“呃。”叶云满含糊地点点头,没应。
“小满儿你还未回答我。”叶鸿修追问,“你可有表字了?”
“呃。”叶云满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嫌烦没考虑过,所以打算用大哥你当年给我取的‘仪蕖’二字。”
叶鸿修闻言便愣住,脸色渐渐红了,低声道:“如此甚好……不是,我是说如此亦可……礼尚往来,小满儿你便替我取个表字吧。”
叶云满不再推脱,看他莫名脸红的模样甚是好玩,本有心想出言调侃的;但转念一想这表字对古人尤其是文人意义重大,遂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绞尽脑汁起来。
她在认真地想,叶鸿修也在认真地端详她,目光从她英挺的眉落到锋利的眼角,再到琼鼻绣口、肩头发梢,一遍遍一次次,极是留恋。
叶云满雕琢砌词了老半天,终究觉得失了那么些韵味,抓耳挠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