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兄妹俩个相顾无言,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是不敢开口。
他们对着瞪了快一盏茶时间,叶云满感到眼睛酸涩了才撑不住假咳一声,问:“大哥,你为什么会被长鲸帮追杀?”
叶鸿修迟疑,搓了搓手指,半晌才回答:“皇上任命我为两江巡盐御史。我在进入两江前白龙鱼服私访民间盐价盐市,不料意外撞见了长鲸帮贩卖私盐。”
叶云满听了,若有所思。叶鸿修知晓她远离大宁多年,对江南官场风气应当不会熟悉;有心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叶云满不了解江南官场的门道,却十分了解长鲸帮。要知道她在敏月沿海一代行商的时候可是和水上□□长鲸帮交手过好几回,在海上也曾打沉过几搜可能是长鲸帮的海盗船。要论长鲸帮最痛恨的人是谁,闽海镇海将军李绩排第一,“旅人号”的“疯婆子”叶云满能排第二,索恩都得往后稍稍。
据叶云满所知,长鲸帮虽势大,却也仅止于闽粤一代,决计不可能北上百里跑到两江去卖私盐。
“那是有人假扮的。”叶云满肃然道,“能调用快船和那么多人手设下陷阱,又对大哥你的行踪如此了解——怕是护送你的官兵队伍里有奸人。”
叶鸿修眸光一动,垂头笑了:“小满儿果然和从前一样敏锐。”
——就如叶云满一直有在搜集他的近况,叶鸿修也不曾放弃过打听她的事迹。“旅人号”的少女船长,十一岁就已成为皇商索恩·古斯纳德庞大远洋商队的四把手;明明是个商人却热衷于炮击海盗水匪、打得在闽海肆虐多年的长鲸帮分崩离析内乱不断;甚至在缅甸攻占孟养三城时炮击缅甸西海岸线守军,逼得缅甸疲于两线作战只得与大宁和谈。
这样飒爽、爆炭似的女子,果然是不该被拘于后宅中的,哪怕是王府、甚至皇宫。
那是一只高山鸟。
“老皇帝的旨意也很奇怪。”叶云满没在意他的话,皱眉继续分析,“陈叶李傅四家在外人看来基本是一心同体,他突然任命你为两江巡盐御史?自家人查自家人?他脑抽了还是想引陈党内讧?要查也应该是查隔壁之江的太子党凌志成或者粤东的韦长青才对啊。”
她在认真地揣摩,叶鸿修闻言却是一哽,欲言又止的样子。
“总结:老皇帝想搞事。”叶云满对端和帝一家子素来没有好感,撇撇嘴,“虽然不知道这次设计你的人是谁,但是大哥别怕,我也要去扬州,我罩你!”
“……”叶鸿修低声笑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似幼时一般抬手刮她鼻子,“小满儿你人生地不熟,要怎么罩我?”
叶云满鼓鼓腮帮子:“财可通神!”
叶鸿修戳戳她腮帮子:“扬州盐商富可敌国,你用钱去和他们周旋?”
“……”叶云满闻言,算了算自己的资产,嚣张的气焰顿时萎了,“索恩可能比他们有钱——”
“你就不一定了是吧?小满儿。”叶鸿修掐掐她脸颊,觉得手感甚好不由忘情地多抚摸了两下。见她毫无异样,他内心有点小窃喜又有点惶恐,收回手开始转移话题,“此次主谋是谁,也的确只有到了扬州方可慢慢找出,当务之急是要回到官队,可……”
他叹道:“我却是不那么想回去了,暗箭难防啊。”
叶云满摸摸下巴,沉吟:“只拿印信和谕旨,大哥你一个人可以上任吗?”
叶鸿修眉头一动,掩住窃喜的神情:“可以。”
“那好办!”叶云满一拍掌,笑吟吟道,“届时我派人护送大哥你去拿官凭、谕旨和官服,再一路护送你去就任,可好?”
“再好不过。”叶鸿修舒了一口气,“小满儿,谢谢你。”
“你是我大哥,谈什么谢不谢的。”叶云满一拍他肩膀,却忽地见他神色又变得怪异起来,似悲似喜,似怒似乐。
叶云满不晓得他又抽了什么风,但按照以往的经验看叶鸿修必定是也要钻牛角尖的。她想了想,慢悠悠地轻声问:“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有句话我还没跟你说?”
“什么话?”他果然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反问。
叶云满摸摸鼻子,倾身过去抱住他,缓缓道:“大哥,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