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一愣。
福祥解释道:“想来小姐不清楚,侯爷自小就易生梦魇,若是癔症犯了,更分不清自己身处几何。他把梦魇当真,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 ,并非有意刁难小姐。”
这些,罗少知自然知道,让她震惊的其实是文承梦中所见。
十六岁,在洞庭东山觉醒那夜,系统就告诉了罗少知她的身份,一个十八线女炮灰,要完成的任务只有两个:暴打男一,捅死男二。
捅死男二,是因“罗少知”后期爱上了男主角朱悯,不甘心嫁作他人,便于嫁入公主府的新婚夜当晚,亲手将文承捅死在床上。
而文承死后没几天,“罗少知”获罪入狱,在狱中感染鼠疫,没多久也离世了,死得悄无声息。
深情男二和恶毒女炮灰的故事就此结束。
而文承在梦里见到自己亲手杀了他……
罗少知心揪。
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会和系统口中的小白文剧情一样吗?
难怪在静安王府别苑,还有今日在宫里,文承总问她为什么不杀他。
罗少知神色忧郁,福祥以为她是被文承伤着心、不高兴了,思索片刻,叹气道:“小姐回京想必听说了不少有关侯爷的传闻,但从前您和侯爷最为亲近,一定也知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大多是危言耸听。”
福祥继续说道:“侯爷这几年性情虽然变了,但并非如外人所想的那样,变得六亲不认、事理全然不分。他从前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变成如今这样,亦有苦衷……”
罗少知哑然,“我听闻侯爷素日不爱与文府来往,不知这是否便是管事口中的‘苦衷’?”
福祥装瞎,故作笨拙道:“这些事小的也不太清楚,侯爷上一次回文府,已是三年前了。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当年罗府出事,侯爷到御前替罗府求情,惹得皇上大怒,一气之下罚了他几个月的禁足,入冬才放出来。”
“侯爷解禁之后得知您去了岭南,二话没说就去了文府,想让尚书帮帮忙。”
福祥感慨:“岭南那是什么鬼地方,闷热苦险,您一个姑娘家到那儿,这几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罗少知一时怔住,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文承是为我才去的尚书府?”
李护院说,六年冬天,三公子回府后不知为何与老爷起了争执,被罚跪雪中整整一天一夜,大夫上门时文承已经烧得昏死过去。
罗少知一直以为,是文家两位兄长刻意刁难,文承才惨遭此一劫。
她眨了下眼,怔怔地看向屋外的寂寂庭院,仿佛在如水般的月光下瞧见了三年前,文承是如何在冰冷的庭院中长跪不起的。
大雪纷纷扬扬,他着一身薄衫,从冷夜熬到天明,再从天明熬到冷夜,是抱着怎样的念头与心情,知道兄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又会多么心死而万念俱灰。
眼眶渐渐热了,罗少知无声地攥紧袖角,轻声道:“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侯爷已吩咐了,罗小姐怎么问他就怎么答,就算他不说,罗小姐也能自己查出来。
福祥想通了,甩开膀子,毫无压力地开始:“六年冬天后,侯爷身子便不太好,常常梦魇,醒来整宿睡不着,拿着诗经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夜。因癔症的缘故,他偶尔会分不清梦与现实,便吩咐我们将公主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免得他失手伤着人。”
罗少知心中酸涩:“那这些年,就只有你一个人伺候他?”
福祥忧声道:“还有秦叔,秦叔从前是伺候明珠公主的,公主离世后他因病回乡,这几年才回来。”
罗少知吐出一口气,却没得半点舒意,心里的担子愈发沉重。
福祥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道:“小姐可还记得,当年你出入公主府时,侯爷的书桌上总是摆着几本诗经?”
“知道,那几本书我还翻阅过,”罗少知低声道,“有一回我把侯爷弄生气了,他罚我抄了三天的书。”
当年是怎么把文承弄生气的,罗少知记不清了。
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匹不知魇足的野马,只凭自己的心意满原野踩踏,文承性格纯良,或许是她说了什么恬不知耻的话扰了他的耳,又或是做了某些有辱斯文的事,让文承觉得不教训不行了,才让她抄了三天的书。
最后一天,抄到“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罗少知特别把“夭”字圈出来给文承看。
少年文承二话没说,收了她手里的笔,飞快地将她撵了出门。
福祥叹息着说:“当年小姐抄的那些书,侯爷至今还留着,就摆在案边,时常翻看。”
罗少知从回忆中抽身,“他没一把火烧了?”
“罗小姐的东西,侯爷怎么舍得烧掉。小姐还记得六年春天您去金灵寺求愿,捡着一条小狗崽子吗?”福祥说,“那狗至今还养在侯府,已长得十分壮实了,哪天它少吃一顿,侯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