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陛下有旨,请您先过去。”
光明门外,周达观官服早已被汗水打湿,却仍没歇脚,在原地急得直打转。手里拿着的急递上,三根羽毛跟着他的脚步晃动,让人看着直心烦意乱。听到有人叫他,周达观赶忙看向来人,也没管那人是谁,拱了拱手,便顺着那人伸手示意的方向进了门。
虽然周达观进去了,可原地还留下两人。这两人未着官服,却身穿道袍。一人衣袂翩然,头顶飞天髻,手执白拂尘;一人上下素朴,发缚切云冠,腰挂紫金铃。见周达观被太监接了进去,看上去衣着较为素朴的那人虚掩着嘴凑到另一人身边,小声解释道:“师姐,你看他手上拿的奏本,上面别着三根羽毛,那是朝廷代表紧急文书的急递。可能是哪个地方又出了急事,急着进去见皇帝。”
这人名刘观云,乃持天宗一千一百二十六代弟子,被他唤作师姐的,名为陈恪行。
陈恪行听着刘观云主动解释,也知他是怕自己等久了,于是不禁莞尔,低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师弟也不用担心,些许等待罢了。若是我第一次出宗游历时,或许会有些许急躁,不过修行至今,我也没那么轻易动怒。”
“好吧。”刘观云摸了摸鼻子,“反倒是我第一次从宗门出来游历了。且不说这个,这皇宫周围的大阵我也是第一次见,此前只是听说过它存在。不过在江湖中修行时,我竟也从未见过哪个大阵以这种方式运行,似与江湖中盛行的法门大有差别。”
“从江湖走回世间,能多看的自然要看。”陈恪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天下之大,一人目光所不及之处无数。且一入江湖,便观了理,重新看回世间,万事万物便皆有不同。修行之人,欲穷天理,当然要处处听之观之。观世之外,也要观史。朝廷自武德天朝设官学以来,修行法门就与江湖有了差别。至今三千六百余年,早已不同。”
“受教。”
刘观云虽然与陈恪行并肩而立,却仍双手一掐,在身前浅浅做了个道揖。陈恪行用臂弯夹着拂尘,也回了一礼。
那大门前刚引周达观进去的太监虽然没看懂这两人在做什么,但见二人行礼,也是略略躬身。想着就算不是对自己行礼,自己也作个礼,怎么说都十分礼貌。自己站在宫里的大门之下,也是朝廷的门面。
二人见那太监似乎有什么误会,但见他行礼,也回了礼。
“您受累,不知皇帝什么时候见我们二人?”陈恪行顺势问道。
“这位道长,可能您二人还得等些时候。”那太监蹙着笑,说道,“最近这情况,想必二位道长一路上也已经知晓。陛下今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棘手,像刚刚那位大人似的,今儿个来了不下十几个了。咱已经递过话给陛下,但到底什么时候儿能见二位,咱真说不好。”
“有劳。”刘观云听罢,道谢一声,看了看陈恪行,便不再言语。
东苑的钟楼响了。
“臣周达观,参见陛下!”
周达观此时一进宏硕阁,便掸袍跪地:“陛下,清江出事,特来陈奏。”说罢,便双手捧起奏章,示于李瞻峥。
屋内,王宗辅张佑庭二人皆是不言,一齐看向李瞻峥。
“说吧。”
李瞻峥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颔了颔首。
“陛下……”周达观没有说,只是将奏本托高了些。
李瞻峥听周达观没有回应,抬起眼皮,见周达观此状,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去将折子拿过来。待折子放在桌子上,才伸手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李瞻峥的面皮越来越僵,手上翻得速度也快了起来。随着纸页翻飞,李瞻峥的眼角开始抽搐,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呼一吸之间,好似风箱嗡鸣。
张佑庭见李瞻峥脸色难看,也有些吃惊,本以为今天大小恶事皇上都已经看过,纵是此时折子里写的事再恶劣,也不会让皇上的心境再有什么波动。可现在看来,事情不小啊。
王宗辅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他看向地上跪伏的周达观,可周达观面观青石,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人发出什么别的声响,纸页摩擦的哗声就格外刺耳。
“反了!”
突然,李瞻峥怒喝一声,巨锤砸进了冰封的大江,在屋子里掀起阵阵轰鸣。手里的奏章被他扬手丢了出去,砸在了周达观身前。奏本都承受不住这一扬的大力,封装的线绳崩然断裂,纸页散落了一地。
屋里的人皆被雷音镇住,没有身上不是一抖的,纷纷跪伏。那两个坐着的,也赶忙从椅子上起身,跪伏在了原地。
李瞻峥腾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发出吱嘎的声音,被撞到了一边。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李瞻峥左走右走,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他根本没法让自己冷静,心中的怒火熊熊,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烧尽。
“二十三个村子,三百多户,两千多人!”李瞻峥目眦欲裂,单手攥拳,一下一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