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在一片笑声中傻乐。廖枝来勾她的肩,说今夜不醉不归。年轻的丞相也来挽她的背,小皇帝边笑边吩咐宫人将糕点添满,再取几坛上好陈年佳酿。
那时的月好亮,风也柔和。
不像边疆,风中含着细碎土沙,吹打在人脸上。
疼。
沈惊阙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窗外明月,天边有薄薄的云,被风吹着慢慢走。
陌生的场景,街边没有人,只有一棵大树在月下寂寥挺立。
她警觉绷紧了身子,却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淡蓝色外袍。
……噢。
沈惊阙又慢慢松懈了下来。
没想到在马车里睡过去了,还梦见了从前的事。刚睁眼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还以为尚在茫茫荒漠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看来仍在马车里。
虽是锻炼许久,却仍会觉得疲惫,更何况今日还活动了一番。将那黑衣人制服时看似迅猛,实则花了好大的力气。若是放在以前,三成力都不必。
没想到在马车里就这么睡着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沈惊阙后知后觉,立刻坐直身子。
顾长明的声音悠悠从耳边传来:“……醒了?”
“醒,醒了。”沈惊阙的语气不甚自然。
她刚刚,好像靠在了顾长明的肩上。
……她不会一直靠在顾长明的肩上睡觉吧?
想想就可怕。
“看你睡得沉,不知道梦到些什么。醒了就走吧。”顾长明伸手活动了一下胳膊,撩开帘子走下马车。
沈惊阙不敢吱声,唯唯诺诺跟着下了马车。
她靠人家肩膀,她理亏。
已近深夜,天边星子都稀淡下来,看来睡了挺久。
沈惊阙摸了摸鼻子,略带心虚,先一步快步走进门回了房间。
再和顾长明待下去,她迟早会心虚露馅的。
天气转暖,雁过往北,离秋闱的日子愈发近了。
阳光穿过枝头,树叶阴影浅浅映在书卷字迹中,沈惊阙双手支着脑袋,唇上噘着一支笔,慵懒散漫。
这日子无趣极了,日常看书或是趁着顾长明不在偷偷练武。偶尔手痒了就往顾长明那儿晃一圈找点事,倒也很有平淡的感觉。
顾长明最近似乎也忙起来了,每日除了上朝便是操练士兵,偶尔还不知道往那儿跑,一整天都见不到影。
不过她也不算闲着,顾长明忙着正好,没人注意到她。找些时候往驿站送些信,封封皆是往后排布,与亲信的来往多有进展。
南齐的春闱与缙国区别不大,皆是分文场与武场。智勇双全者,为春闱之首,可得陛下重识。
沈棠以才名闻于京城,五岁成诗七岁成文,八岁便可书一手奇字。
这样的人是沈惊阙曾经毫无关联的存在。她是京城的少年将军,鲜衣怒马过石桥,醉卧万花丛中倒。一柄剑一对拳便打出名号,为数不多吸引她的书便是兵书战法。
她也确实不用看毫无兴趣的书。
如今倒是遭报应了,这字映在她眼里似了无生机的符文,东拼西凑才读上那么一句话。
难。
好在沈惊阙悟性极高,聪慧过人,加上准备时间充裕。文采方面虽比不得沈棠,倒也能应付得上。
不必得榜首,若是过于出众只怕引得皇帝忌惮。
只需一契机进入朝堂足矣,锋芒还需得藏好。
暮色四合,雀鸟高飞,沈惊阙一抬手便动作娴熟将字条丢于烛台上。
终于等到了。
今夜顾长明不在,又将气练上一层,而今是个极好的时候,见上故人一面。
她换上夜行衣,悄悄出府,身形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城郊外,密林中。
树木苍劲高大,枝叶繁密茂盛,沈惊阙一路沿着记号前行,直至拨开一片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溪流涓涓,明月高悬,一人立于月下,身形挺拔高大。眉目刚毅俊朗,只是脸色略有憔悴,下巴生了些胡茬。
一见到她出现,那人瞬间将手搭在腰间剑上,身体略伏低以稳下盘,面色警惕。
沈惊阙却笑了,眼中带着光,语气熟稔又温和:“阿颂,好久不见。”
八尺男儿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上前两步,脊背倏然柔软下来,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将军……”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与委屈,像迷途之人终于找回了路。
沈惊阙也红了眼。
她蹲下身,将手轻轻覆上他的脑后,低垂着眸,声音沙哑:“对不起,阿颂,对不起。”
“将军没有对不起我们!”阿颂抬起头,神色又愤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