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公主宫中出来,一路沿着鱼藻池去往舒贵妃宫中。
何少音拜谢贵妃厚待之情,又呈递一件崭新的绸绣寝衣。皇宫中最不缺金玉锦绸,但能在满眼花团锦秀中让人眼前一亮,非绣艺高超者不能为。
舒贵妃目含悦色,举手之劳能得人衔环相报心中甚是欣慰,温声嘱咐她得空常来宫中。
女官们每人得了一柄绣扇,连女医也得了她赠的绣品。
她向掌事女官告了长假,便一门心思地做起手中的绸绣生意。
不能出宫期间,陆戈告诉她有几位朝臣特意递折子替她讲情。原以为是得了他的授意才会如此,未料他推卸得一干二净。
“何娘子凭本事挣的,陆某不敢贪功。”
追问之下才得知朝堂上替她说话的几家,是在宫中受教时曾帮衬着做过活计的人家。这些女娘心中感激,才请父亲出面替她说话。
甚至于突然上门的生意,虽说大多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有何能耐,能被一向在衣饰上挑剔的长公主请到宫中做教习。
但也有一部分是因着受教的女娘们传播了她名声的缘故。
且不说家中无人对送上门来的生意存半分拦阻之心,就连一向安分守礼的母亲亦不觉得做绣绸会有失世家女子颜面。
众人皆许,她便光明正大的干着老本行,乐得自在。
女人的衣服永远是下一件最美,夫人们找她绣得最多的便是衣裳。
与何少音接触久了,夫人们对各种纹样也是耳熟能详。偶尔还有一两个提出要把好看的纹样全都绣到一件衣服上这样的无理要求……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愈意安笑说,“将军府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在我与你长兄成婚之时。”
登门的人中除去做绸绣,余下便是隔三岔五由世家大族遣来送请帖的。
愈意安穿着少音绣的月白色暗花绸秀折枝花蝶纹袖衫,兴致盎然地接待着每一位来下帖子的宾客。
打理将军府多年,愈意安从未像近日这么忙碌。
算起来,她已经多年不被邀请去世家席面了。只这个月,才刚月初,她便吃过两家的席了。日子虽然忙碌,她的气色却越发出众,丝毫看不出来疲倦。
“陈太傅的寿诞今年在丰乐楼办,送帖子的人说给咱家安排了个顶好的厢房。少音明日也同去,活计再多也不差这一天。”
少音灵巧地引着绣针,笑盈盈地应着,“阿嫂管事越发周全,把我都安排好了,再想推脱也不能。”
柔和的霞光铺陈在东边的天际,没等仆妇来叫,何少音便自觉地坐在了妆镜前。
她很少花心思打扮自己,遇着节庆宴会,顶多让梳头的婢女多簪几根花钗。
今日却不同。
因能见着陆戈的缘故,一钗一环,她都用心拣选。
金步摇斜插在半挽的高发髻上,鬓边点缀一枚金镶翠蝶碧玺花簪,纤长的金累丝流苏耳坠在晨光中闪出灿亮的光。
她对着妆镜再三斟酌,又在额间细细描画出一朵桃花花钿,来搭配身上的烟粉色绸秀海棠折枝纹袖衫。
眉黛清秀,朱唇似花瓣一样秀美,衬出她姣好的容颜。
丰月楼锦绣依旧,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正堂内横拉着一幅巨大的松鹤延年图。青松林立,鹤鸣九皋,苍翠的绿交映着鹤顶浓郁的红,在设色上已然是登峰造极。
这回连印玺也不用看,少音猜这画必出自朱其昌之手。
在前面引路的潘通随手一指,“这幅画大有玄机,若是竖过来看,极像一个寿字。”
何贤早歪了头拿手比划,口中惊呼,“真是一个寿字,松枝交叠错落,底下那只鹤正巧落到寿的那一点上,难为他想了。”
潘通对何贤的反应相当满意,熟门熟路地领着何家众人往三楼雅间就席。
“陈太傅特意嘱咐要留个好位置,这间厢房四面通透,视野敞亮。何二郎与何娘子那日在这里吃过酒,想来不会陌生。”
潘通前脚刚走,何夫人冷眼看向因撒谎而心虚的何进,口中紧急追加了一道令。
“以后不准再带妹妹胡喝了!”
何家算是赶了个早场,现下离开席还早得很。何少音心有牵挂,在绣凳上坐不安分,独自一人去廊台俯瞰下方熙攘的人群,时不时地往门口去寻陆戈的身影。
这几日,陆戈忙着处理长公主的事,两个人连面也未曾见。他原不用插手这些,不知为何又请了旨经办。
陆戈多揽了份差,分身乏术。符离倒是闲得很,得空便往何府跑。听他说,曾经服侍过长公主的宫人都受到了讯问,与洞坑之事有牵连者一律枭首,余下无辜者已被遣散出京。
符离还说,将军今日一定会来赴宴。
“何娘子在寻人吗?”
被人突然说穿心思是很尴尬的,尤其这人还是沈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