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山兀立,群山连亘,崎岖山岭的孤寂山道中,一群人自其间跋涉而过。
他们身着破旧的粗布衣,面容惨黄,神色疲倦,大多是逃避徭役、兵役的流民。他们所经之处山雾渐渐弥漫,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似乎有一场暴雨即将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前方的路愈见模糊。山道一侧是宛如剑刃断口的悬崖,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忽的,有声音响起,洪亮而怨气十足。
“十万大山,十万大山,这去南疆的路可真他娘的难走呐。”
“可不是!喂,小兄弟,你们带的路到底对不对呐!”
队伍中一个面容粗犷,身材健壮,穿着黑色粗布衣的男子冲着走在队伍最前方,骑着白马的两位少年喊道。
其中一位少年一袭青色道袍,怀中揽着一位白衣少女。那少女看起来约莫十七八的年纪,容貌被少年青色的衣衫挡住,只露出半边,众人只见她的眼安静地闭着,眉头却紧紧地皱着,似乎正在做一场不怎么好的梦。
而另一位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衫的少年,紧跟在青衣少年的侧后方,无形中隔开了青衣少年和身后的人,似是一道天然的分界线。
“喂!小子!”
许是没人搭理,那黑衣男子不由提了声调,连语气都不善了三分。
终于,那黄衣少年转过头来。少年的五官清俊精致,年纪虽小,但已有英挺之气,他看了眼身后不耐烦的男人,昂着下巴,回了句,“我们何必骗你们!”
分明是他们要跟着走的!
“嘿!”这一声来自黑衣男子身后的一个大汉,他冲着黄衣少年喝道,“你这小子,傲什么!若……”
大汉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黑衣男子打断,他眉目精悍,黑沉的眸子在这天气中更是显阴郁,“朱七。”
他的一声呵斥,确实让汉子闭了嘴,可他心中却是愤愤,而人群中也升起了不少议论声。就在那大汉默默咒骂间,青衣少年回了头。
“从黔入南疆路就是不好走的。”青衣少年说着,抬眸望了眼远处的天,“况且,暴雨要来了。”
说罢,天公像是听到了般,真就落了雨。
暴雨如注,仿若翻了江河,倾倒鲛室,那雨落在山林中溅起一笼笼青烟。青烟起时,少年策马扬鞭,向前方奔去。
眼见少年动了,身后人皆紧跟了上去,只是他们双腿难敌马奔,难免落在后头。可即便再累,他们也不敢停下,生怕跟丢了。
毕竟这南疆十万大山,且不说豺狼虎豹众多,就说那些离奇的虫豸蛇蚁和毒瘴,便能将人生生困死。他们在这山里绕了四天,好不容易才碰到两个带路的活人。
片刻钟后,雨势仍大。暴雨中天光暗淡,山峦峰林失了轮廓,渐消无形。而就在那一对黑衣人马皆要失去耐心之际,一座古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古寺前的山门尽长苍台碧藓,古寺更是破旧而荒凉,可却让在暴雨中奔波已久的人眼前一亮。
青衣少年舒了一口气,下马,抱着怀中少女进了古寺。甫一进古寺,他便看向少女。他一袭青衣已经湿透,原本浅浅的天青已经变成了深青色,可少女身上却是依旧干净,不沾一丝水汽。
他将手覆上少女的额头,在没有探到预想中的滚烫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那鹅黄少年也进来了,他看着少年怀中仍闭眼沉睡的少年,眉头不经凝起,只是他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便被紧跟着进了古寺的人打断了。
“方才错怪两位小兄台了。”
出言的是黑色布衣的男子,他打头进来,后头跟着刚刚出言不逊的大汉。
只是男子话落,两个少年皆无人应声。他只能讪讪一笑,用笑掩盖下眼底闪过的暗光,打头先去生起火来。
半晌后,剩下的十几人匆匆赶到,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轻声抱怨着围坐到了刚升起的火堆旁。
不多时,火星噼啪的爆炸声响起,彤红色的火光照亮残破的古寺。
外头残破的飞檐处雨雾迷蒙,里头众人围着生起的火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说的无非是近来发生的那些事。
“江南那位倒真是厉害,这才不过十几日罢了,竟就横扫了南边。你们说,这天下是不是要易主了……”
“我看未必!朝廷不发兵了么,十万铁骑下江南,主帅的还是那谢家的长子谢南峥呢!他们打得倒是热火朝天,可怜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了!若不是不想做那战场冤魂,你我又何故逃了兵役,冒死去南疆?”
此言出而四下叹声起,众人拧眉间,忽有人道。
“是了!苦的还是我们这些人。可笑江南那位居然还打着“为民开天地”的旗号,拉拢了一众民心。这乱世起义称王,怎么当真可能是个为民的,心善的主?你们可知之前那名震江南的薛家,可知丹阳城这些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