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了一番功夫。等她赶到船埠时,夜色已浓,一轮匝月探出头来,俏生生地挂在清冷的夜空中。
远望去,那一条大江,好似银河泄地。
四下人乘船之人已稀少,宽阔的江上唯有一艘小型的客船孤寂地停靠在岸边。
茫茫夜色中,那客船的船头站了一位白衣僧人,他闭着眼,手握玄色佛珠,立如峨峨高山。
赵挽缨翻身下马,走向岸边。
只是她尚未靠近,一颗佛珠便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脚前,生生打断了她的步伐。
“姑娘止步,此船只载有缘人。”
赵挽缨眉梢微抬,道:“您怎知我不是那有缘人?尘一法师。”
说着,赵挽缨弯腰拾起地上的佛珠,放在手中颠了颠,继续向那客船走去,边走边道:“若您口中的有缘人指的是黄氏父女,那么很抱歉他们来不了了。您不如考虑考虑眼前的有缘人。”
闻言,那船头之人依旧闭着眼,不发一言。
“尘一法师既然认为我不是有缘人,那剑南道呢?”
那三个字似平地起惊雷,原本闭着眼的人猛的睁眼,他迎面睁开了凌厉的双眼,看向赵挽缨,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掀起滔天巨浪。
陡然间,数颗佛珠自他袖中飞出,破开空气,带着杀意射向赵挽缨。
赵挽缨狼狈躲避,也就在此时,剑南道脚尖在船头一点,借力跃下客船。他点水过江,似天降的白玉佛陀,却使得的是夺命锁魂的招。他动作迅疾,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眨眼便到了赵挽缨眼前。
他出拳快而凶悍,拳法霸道无比。那如钢铁般坚硬的拳头裹挟着阵阵劲风,呼啸而出,每一拳都攻向赵挽缨的要害。
赵挽缨步步退却,防得吃力。
她毕竟不是练家子,先前又受了伤,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眼见那拳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赵挽缨避之不及,心下一骇,不由闭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那拳头生生停在了她鼻尖只差一点的地方。
“你这武功是谁教的?”
“裴蕴。”
赵挽缨睁眼,极尽的距离让她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
他的五官立体而端正,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庞线条分明,显得分外硬朗。而此刻他那一双浓眉微皱,双唇紧抿。
“谁让你来寻我的?”
“裴蕴。”
“裴蕴……”剑南道低声呢喃着。
他虽远离庙堂十八年,不谙世事许久,但若姓裴的话他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毕竟当年那名震一时的宰相便姓裴,那这裴蕴定是那人之子。只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让眼前这女孩来寻他,而这女孩怎会那人的招式,这招式还是这裴蕴所教。
他低头看向赵挽缨,只觉得这张脸熟悉极了。
她的武功,她的容貌……
“江允竹是你何人?”
话到嘴边,剑南道说出来时那个人的名字却一转变成了他妹妹的名字。
月色孤冷,四野荒寂,赵挽缨的思绪被那三个字拉得好远。
似乎自她记事以来,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唤过她母妃的真实姓名,他们都叫她贵妃。连她死的时候,他们说的都是贵妃娘娘薨了。
没有人在意江允竹。
“她是我的母亲。”
赵挽缨的声音极轻,飘渺得如忽逝的烟云。
“她是我的母亲。”她又重复道。
剑南道面不改色,可垂在一旁握着佛珠的手紧了又松,良久才道;“走罢。”
“我不走。”赵挽缨在一刻格外执拗,她扑通一声跪在剑南道面前,“求您收我为徒。”
“您既然知道我的母妃,那您可知道她死在天启十五年的冬天,您可知她被人做成了人彘,您可知道她死前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死前多么痛不欲生?”
赵挽缨的身体颤抖着,凤目含泪,腔调破碎得尖锐。
“我要那关陇士族,柳芳六家付出代价。”
“就算我收你为徒,教你武艺,又能如何?你一人如何撼动那关陇士族的百年根基?”剑南道俯身想扶起赵挽缨,却被后者死死拽住。
她的手很冰,沾在人的皮肤上,就像从幽深水池爬起来的水鬼,那一道疤因为情绪激动更显狠戾。
“不试试怎么知道?纵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我亦要去。我不甘,难道您甘心吗?”
“您甘心那金榜题名的武状元不是您?您甘心三军阵前明为主帅却被临时换下?”
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再次被提起,剑南道的心中那早已燃成死灰的不甘愤懑再次被点燃。
他确实不甘过,可他实属无奈。
若非无能为力,自身难保,他怎会隐姓埋名,遁走他乡。
眼前年轻气盛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