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行窃,出了人命。
京兆府很快来人,尽管那女子再三表明没有盗贼,没有伤亡,官差依旧要去查看。
她立时趾高气昂起来,你们去打听打听,我酹月阁仗的谁的势。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面上皆是骑虎难下的尴尬色,于是东家神气十足下了逐客令。
谢云华便是在这个当口找到的洛其攸,她十指尽是血,面前的灰褐色石壁布满血痕,手腕无力垂落,似被折断,一摸后背,湿漉漉一片,谢云华胆战心惊地伸到前面一看,当场哭了出声。
洛其攸掀开眼皮笑着抬手,总是半路脱力。
“明若,你来了。”
洛其攸还认得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
洛其攸问:“明若,几时了?”
谢云华不知道,侍卫忙答:“未时三刻。”
洛其攸说:“你帮我梳洗打扮一下,今夜有宴,我要去。”
马车在长街短桥疾驰,柳澄泉给洛其攸包扎伤口,谢云华在给洛其攸上妆。
洛其攸跟柳澄泉要了一把丸药,刚咽下就昏了过去。
谢云华揽着洛其攸,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肆虐着,她的手总是止不住地颤。
柳澄泉顺手往她脉上一搭便被谢云华躲开。
“讳疾忌医有什么用,到最后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劳烦你多替韶安看看,她的手……”
“手能治,后背的鞭伤太深恐怕难好,腿上还有那么些针眼……她有恐暗的症状,看起来像是打算慢慢折磨的意思。”
“柳大夫,我求您,求您无论如何救救韶安。”
“分明都是世家小姐,怎么一个个……”
“一个个都面目全非,是吗?”
“是千疮百孔,月姑娘,她都这样了还要去那劳什子宴会做什么?”
谢云华轻轻擦去洛其攸额上的汗,一字一句道:“去求人。”
“求谁?”
“天子。”
柳澄泉觉得他面前一坐一卧的不是两个姑娘,而是两把缺了口的剑,剑无锋却亮得灼人。
“那你呢,你去做什么?”
“我去吃饭,帝王宴请不可失礼。”
“记得早些回。”
临到宫城门边,柳澄泉又叮嘱:“我在外面等你们,莫饮酒,可晓得?”
谢云华饮下一杯酒,空杯握在手上,依次打量洛府的人。从夫人刘氏,四小姐洛其宛,再到对面座席的太常寺卿洛士宽,冬至祭典还在进行,洛士宽没回,空位置后是二公子洛继原。
洛继原跟洛其宛一母同胞,领禁军青鹰卫指挥一职,与奉宸卫争锋相对。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一个翻供,经手的案子也都是奇案,前不久才从外头回来。
当时贺家被捕入狱,是他在审讯。
洛继原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女席的打量视线,一眼认出了谢云华。
他不喜欢谢云华,这个人脸上总是含着笑,看不出是嘲弄还是礼貌,只是觉得扎眼。他想谢云华哭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可惜他有的机会不多,而谢云华总不给面子,煞是扫兴。
霍延章参加完祭典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四目相对的景,漫不经心走到中间隔开二人视线,谢云华依旧没动。
男女虽在一殿却不同席,霍延章很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避免给她带来麻烦没有上前。
可谢云华实在太不对劲了,他坐不住,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于是遣宫人唤她出殿说话。
谢云华就把那样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霍延章身上,霍延章借着袖子宽大的便宜悄悄握住她手,“洛三找到了吗?”
“找到了。”
“她人呢?”
“在贞宜公主寝殿。”
今天的谢云华言语一点都不冷淡,反而柔和得要命,可偏偏带着明晃晃的勾刺,这不是她平时的作风。
霍延章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只是怜惜谢云华抱病出席,并没深想。
“病了怎么还喝酒?不高兴?”
谢云华有问必答:“我心里有恨。”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只他二人听得到,霍延章突然惊觉不该留谢云华在宫里,应该赶紧把她送出去才是。
而此时入座的鼓声已经敲响,说什么都晚了。霍延章捏捏谢云华的手指,挑起眉,温声道:“要做什么就去做,出了事只管往我头上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