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是王爷身边最为得力的人,这一年又要顾着庄子铺面,又要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对王爷素来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对王爷安排的差事更是身体力行,鞠躬尽瘁……”
王妃的声音甜润舒缓,带着京城名门闺秀的大气沉稳。
苏瑾甚至能听得出,王妃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该是挂着端庄的笑容的。
可是不知为何,苏瑾听着那些夸他的话,却觉得特别别扭,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若非他深知王爷身边的人口风都是非常紧的,他甚至要怀疑王妃已经知道了他和王爷的私情。
“苏先生在这整个王府里的功劳自是头一份儿的,赏银也自当是最多的,这是五百两银子,苏先生……收好了。”
苏瑾忽然抬头,看到两张太师椅中间的茶桌上摆着一托盘物事,用红布盖着,王妃揭了红布,露出下面白花花的十锭元宝。
“请收吧,苏先生。”
苏瑾惊得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听到堂间下人们吃惊地小声议论,唏嘘之声不断。
苏瑾不知道王妃到底什么意思,他每月的月银是十两,在王府的下人中是最多的,每年的年赏最高也就五十两,那已是王府里的至高荣耀了。
他连忙叩首,“奴婢万万不敢收,这,这太多了。”
这时,王妃缓缓站了起来,被贴身侍女扶着,拖着沉稳而又略显困乏的脚步走到苏瑾面前。
苏瑾只看到那双绣着繁复绚丽花纹的棉靴,极为高傲,却也蒙着细微的尘埃。
“苏先生,这是你应得的,好生收下吧。”
声音自头顶传来,那一托盘的银锭被侍女捧到了苏瑾面前。
苏瑾心中忐忑,完全搞不明白,王妃素来身子骨弱,竟然屈身来到他面前,纡尊降贵地让他收那些足以砸得他头破血流的银锭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猛然抬眸,疑惑地看着王妃。
王妃凌婉慧是瑞国公的嫡孙女,定远侯的嫡长女。
她生得容颜艳丽,一双凤眼媚意天成,一头青丝绾着珠翠云髻,繁丽雍容。
只是那美丽的容颜上却覆着一层柔柔恹恹的病气,叫人见了不知不觉就心疼起来,时刻担心她会疲惫,会不舒服。
此刻那双含春媚眼弯弯的漾着温婉的笑容,却又隐着一丝凌厉,叫苏瑾见了只觉胆战心惊,王妃素来对他非常和善,今日这是怎么了?
“快收啊,收下之后,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
苏瑾怔怔的,忽然求助地看向宇文渊,只见宇文渊一脸的淡漠薄凉,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却扬着一分观望的态度。
苏瑾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一切,合着,王妃不过是受了王爷的吩咐,用这些银子……打发他。
五百两,多么庞大的数字。
他可以用来赎身,可以离开王府,可以吃穿不愁,可以去买很多书,可以准备五年后的科举考试……
王爷这是,要赶他走……
他重重地垂下脖颈,心头被那些沉甸甸的银子压得憋痛,痛得窒息。
这时,宇文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王妃身边,扶着这个娇弱的发妻回了座位。
柔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当心累着自己。”
“他是本王身边的人不假,可你也太抬举他了。”
“有些下人不能惯着,容易惯出毛病来,蹬鼻子上脸就不好管了。
宇文渊话落,前厅里瞬间雅雀无声。
下人都暗忖,苏瑾是因为前几日为犯错的云帆求情,惹恼了王爷,所以王爷才要在众人面前来这么一出。
为的是以儆效尤,打苏瑾的脸,端正王府里的风气。
不过若是换做他们,他们巴不得被打脸,五百两啊,他们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把脸打烂了他们都愿意。
但只有苏瑾知道,王爷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该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否则怎么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苏瑾,”宇文渊叫他!
苏瑾缓缓抬眸看向宇文渊,浅蓝色的漂亮眸子里都是不舍和哀求他在用水汪汪的目光对宇文渊求饶。
“拿着银子去吧。”宇文渊不为所动,面无表情淡淡地吩咐。
苏瑾白软的手指攥紧了衣袖,眼中淬满了晶莹的泪,叩首谢恩,接过银子落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