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雪白的羽绒服和米白的帽子的映衬。
“我跟你说啊，我大学时代，因为女生比较少，宿舍全都被安排在60年代建造的一块集中宿舍区，宿舍区外面有高高的围墙和植物。我们都叫它熊猫馆，也就代表了被保护起来的女生宿舍，也是男生的禁区。你现在的待遇啊，比学生时代还好咧！”我给她讲了一个学生时代的亲身经历。
我的话似乎让她开心释然了一些，于是我们一起环着球场走了两圈。她告诉我最近特别无聊煎熬，她被剥夺了所有的研究工作，不能获悉项目和型号的进展。但又不敢联系熟悉的人，怕连累了他们。
我突然说：“我现在要去试飞场开个会，你要不要一起？”
她睁大了眼睛，目光中似乎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但很快摇了摇头：“还是别了，那对你没什么好处。虽然现在他们不限制我自由，但和我接触的所有人和事，恐怕都在一个特别小组的监控范围之内。”
我没有理会她，只坚定地说：“走吧。”就牵起她戴着毛线手套的手，一直奔向停车场。车子在积雪还没有融化的公路上行驶，路面上被压实的雪形成了薄薄的一层冰。她坐在我的副驾驶，不时在车轮打滑时发出心惊肉跳的尖叫。到了镇上，这种情况愈发频繁，在每一个街角，即使轻微地踩刹车和打方向，就出现甩尾。这种乐趣很久没体验过了，我仿佛年轻了十岁，又回到了拥有第一辆车时那个少年的兴奋感中。于是小小的激情在我心中开始燃烧，我开始加大油门，在每一个转弯处猛打方向，做出一个标准的甩尾动作，车后轮甚至擦到路肩和街角的路灯杆。有时甚至四轮全部打滑，这辆蓝色的老福特像一只失控了的青蛙，在冰面上飘移。她简直要疯掉了，拼命地大喊，两只脚悬空，两只手抓住坐垫，似乎处于一种坐过山车时的紧张状态。我也着实没有十足的把握，额头冒出了冷汗。街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多少汽车，于是我还是继续尝试下去，不顾她声嘶力竭地喊：“停下！快停下！别这样！”
终于，在遵循“内外内”的赛道走线，冲出最后一个弯心时，我渐渐让车速降了下来。她恢复了平静，但显得很生气：“你是在拿命在开玩笑！太吓人了！天哪！”。
事实上，我没有任何时候看到如此温柔的她发过这样的脾气。当车子停了，她抱着双臂，像一只惊恐的小鸟刚刚从梦魇中醒来。我天真地笑着说：“你压抑得太久了，我只是想逗你开心点。”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瞪着我，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有那么一会儿，这让我想到了之前熟悉的某个场景。曾经很多次，我和我的前妻在车上发生了意见的不一致。争论很快变成争吵，争吵很快变成争执，争执很快变成行动的决裂。于是，我会停车，她会开门而去，然后甩下几句恶心的人身攻击。而我会下车以牙还牙，在路边争论不休。这种情况已经多次成了我的噩梦。
而现在，昔日的恐惧在我心中苏醒，犹如舞者的冰刀划开被冰冻尘封的怪兽。我望着她的背影，心生悔恨，那个怪兽名字叫天真幼稚，似乎又要醒来，轻易地吞掉我那脆弱的亲密关系。
但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有时，沉默似乎是缓解争执和尴尬的最好方式。很快，她转过头来，惊魂未定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只是对我说：“走吧。”
“对不起”，我捏着鼻子向她道歉。这次我不是委屈，而是又一次感动于她的宽容。一路上，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说，但很显然，这样温柔的沉默比千言万语的说教更能让我铭记在心。
“你真的不能回国过春节吗？”我打破了沉默问她，但突然后悔现在的氛围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好时机。
“嗯……”她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丘，还是很平静地回答,“不过我也并没有多少不安，我的父母和其他家人都很好。”
雪在低矮的灌木上覆盖得很厚，在那些连绵的山丘之上，很像蛋糕上面的奶油。其实我很想说：是否我有荣幸陪你一起在这里过春节。但却不知怎样表达，才显得礼貌不唐突，而又轻描淡写。终于我没有说，只是塞进去一只CD，音响中播放起了萨克斯版的《雪绒花》。也许这首旋律真的应景而优美，我们很快都陶醉在这盖着大地的神圣的羽绒被中。
到了试飞基地的会场，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安坐，显然稍稍有些迟到。余倩把帽檐拉得低低的，用长发护住双颊，我们在一个角落落座。主持人和各位领导并没有对我们投来过多的注意力，继续介绍着技术验证机试飞试验的准备情况，并一一检查上周布置的行动项的落实情况。目前，主要的问题还出在飞控软件的调试和地面仿真试验，在相关专业负责人做了进展汇报后，就领导提出的技术问题又讨论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我来汇报，我的问题很简单：全机结构总装中出现的部分阶差和间隙问题，以及部分橡胶密封件的磨损问题。很快，解决方案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并确定了实施计划。按照目前的进度，在3-4月份，验证机的技术状态将就绪，试飞几乎可以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