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度草原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秋风渐渐吹黄了牧场上的草，绵羊也渐渐变得肥硕了起来。白云一朵一朵的，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上，并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起伏的小山丘上，仿佛Windows98桌面的再现。晨风裹着干草的香味，清爽的感觉从脸庞拂过、从发丝穿过，让人感叹造物主对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的宝贵馈赠。
我有闲情逸致观察到这些，是因为时常从研发基地开着车赶往50公里外的制造工厂。这是一家苏联时期的秘密航空工厂，在冷战时期曾经生产米格-29的部分机体结构;后来俄罗斯成立后被苏霍伊所在集团收购。经过短短3个月时间的集中攻关，Zoe机体的技术验证机设计完成了。技术验证机仍为缩比结构，但比之前试验那个大很多，至少上面可以搭载风扇动力系统和一些智能的电子飞控设备。座舱仍然没有，因为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在工程层面仍不支持搭载飞行员，风险太高。飞机的控制采用机载人工智能，结合地面控制终端。该工厂就是承担了飞机的零部件制造和总装任务。
做为结构设计师，我时常接到工厂的工程师的电话，询问一些制造图纸方面的疑问，当然有些时候也免不了需要到现场查看和讨论。航空圈子的人把这个阶段叫做“跟产”——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快乐的跟产人。看到自己设计的东西，从电脑上的模型和图纸，逐渐一个个变成实物，再逐渐被装成一架像模像样的飞机，着实有一种快乐——造物主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在开展型号设计之前，关于Zoe的掺杂问题，又做了多轮试验：最终确定了铝、钛、铬、镁等元素的精确含量，达到了使用普通硬质合金刀具就能取得满意的机械切削效率的程度。同时 ，这种Zoe合金在加工成零件后，通过特定的热处理方法，也取得了相当好的机械强度。如果说手指粗细的一束碳纤维可以吊起一辆大卡车的话，那么用Zoe合金制成一块1毫米厚的薄板做成舞台，可以供3头大象在上面蹦迪。而通过掺杂，Zoe合金的万有斥力也渐渐被稀释到可以被工程利用的程度，并且相关的计算公式，通过大量的试验数据绘制的统计曲线，得到了可信的修正系数。现在，自信点说，飞行力学的同事可以像计算牛顿力学和空气动力学那样，判断任何一个质量和形状的Zoe合金物体，在近地空间中的飞行速度、方向、加速度，以及在无动力和有动力情况下的运行轨迹。而强度工程师，也能够通过飞行载荷，校核Zoe机体的应力是否超出了材料的极限，从而保证飞机的结构完整性和飞行安全。当然，这个过程需要借助计算机强大的计算能力，以及使用有限元模型。虽然仿真与真实试验结果并不总是完全吻合的，但比起第一次试飞，我们心中的把握大了许多倍。
踏入这座长一百多米、宽五十米、高二十米的总装+部装厂房，首先给人的是一种空旷感。与量产飞机的生产线上忙碌的节奏和紧凑的布局不同，RABTS002号机孤零零地停在场地的中央，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工装桁架。但与普通飞机的工装不同，它由于需要使用机械式卡板来把飞机摁到具有斥力的地面上，因此显得特别粗壮。所谓RABTS，就是Revolutionary Air Battle Testing System,革命性空战测试系统。这个名字是梅津斯基起的，显得相当有国际范。由于这个单词像极了兔子的英文（Rabbits）,所以很多工程师直接称他为Rabbits。
我刚换上白色的工作服，向飞机走去，就有一位装配工程师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这里，设计工程师需要穿白色工作服，有点像白大褂；而制造工程师一般是穿蓝色的夹克工作服。因此一旦设计来到现场，往往非常显眼。还没等我听明白这位装配工程师在抱怨什么，一堆人就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我抱怨：有的说，这机翼根本没法装，固定的操作太复杂，一点没固定好机翼就往上翘，接头根本对不上；有的说这Zoe合金的钻孔实在效率太低，一个工人半晌就用坏十几个钻头；有的说尾翼蒙皮成型精度实在太差，怎么加垫都有台阶，缝都对不齐。
看着这些俄罗斯大叔群情激奋的状态，我只好安排他们一个人一个人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说。很多时候，我根本无法从我的角度给出解决方案，只好安慰他们说回去再和相关专业讨论。我和蔼谦虚的态度，渐渐使他们平静下来，大叔们的脸上开始露出放松的神色，甚至一位胡子都白了的装配操作工跟我拉起了家常。
“孩子，你来自中国是吗？哈哈，我的父亲去过中国，那时我才几岁，他总是给我讲在中国的见闻，还带一些当地的特产，比如中国东北的人参，还有那种从鹿嫩角上割下来的东西泡的烈酒，哈哈。他甚至还去过上海，带回了一些糖果和糕点。”
“我就是来自上海。”我趁机插话道。
“噢，是吗，那可太巧了。我父亲说，上海是个非常大的城市，也很现代化，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工厂和勤奋好学的工程师。”
“嗯……现在的上海可能与那时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