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加班，他的头发有几天没洗了，眼镜上甚至沾染着一些脏东西也没擦——曾经的小帅哥透着一股油腻中年工程师的无奈。我走过去，将手搭在工位侧面的屏风上。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直到隔了3秒钟，他突然抬头发现了我，便惊讶地问我：“你……你来了？”
我想,他一时没记起来我的名字，倒也好理解，毕竟自从那次大坑的冒险以后，我们的交集也仅限于开会时的点头微笑。并且他可能还在午后的困顿中没有醒来。“最近怎么样，忙不忙？”我微笑着客套着。
“哎，那还用说……”他疲惫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趁机提议：“走，出去吃个冰淇淋散散心……”。
天气万里无云、艳阳高照，透过基地的天窗射下来，将天窗穹顶的钢结构阴影投射到办公区的公共区域，显得格外明快。于是，我们一起走到餐厅，买了香草味的冰淇淋，因为这里只有这一种可怜的口味。我们搭乘E区的电梯，升到了地面上，走出了建筑工事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又缺乏高大建筑物的遮挡，在阳光里走了好几分钟才适应。我问他现在动力系统的研发思路是什么。他似乎表现的很轻松，反倒问我，你猜呢？我摇摇头说，我不是专业的，只是瞎胡想，是不是利用正反物质湮灭释放的巨大能量来做推进？可是湮灭能我们一点都没办法控制，更不要奢谈利用了。我担忧地说，快速飞行的飞机前方的空气肯定是被压缩的，而后方肯定是真空区，这样，用Zoe材料制造的机体结构就会在质量不平衡引起的斥力下不断减速。
“哈哈哈……”吴昕笑了起来，“你的推论是正确的，但只是从你机体结构的专业角度。但你别忘了，发动机可是另一回事，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接下来，他向我解释了自己的独特观点。
同样是之前某一天的午后，吴昕刚刚从午休的浅睡中醒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独自站在阳光能够照到的窗边，啃着一颗苹果。看着那颗苹果不断在新的牙印中渗出的汁液，被阳光照亮。他细细地回忆着刚才午休时做过的一个梦。说它是一个梦，可能并不确切，因为他分明感到自己没有睡着，而只是有十分钟进入了潜意识状态。有人管这种状态叫做催眠，或者冥想。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意象：他似乎在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大海里游泳，而视野的尽头隐约有一个小岛。开始还风平浪静，海水是蓝色的，甚至还可以看到海底多彩的珊瑚和鱼儿。但一瞬间，他察觉到身后仿佛飘来一片黑影，那黑影如此巨大，潜伏在表层海水下面，迅速向他袭来。他非常惊慌，拼命向后划水，向那个小岛游去。但无际的大海上没有参考系，而小岛也似乎太过遥远。滑了一会儿，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移动，是离小岛更近？还是在原地转圈？当他正在焦急万分时，有一个旁白的男声：“不用费力，你看看你身后的黑影，它太大了，而你太小了，它永远无法追上你，它在推着你前进。不信你看看那些海浪？”他定睛一看，果然那片黑影的周圈有环状的涟漪在扩展。而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小岛的沙滩上了。而这时，他也从这个短暂的梦中醒来了。
吴昕说，他感受着酸酸的苹果汁在口腔中浸润的感觉，细细品味这个梦给他带来的启示。突然，一个想法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假如那个黑影没有意识的话，那么按照牛顿第三定律，你排斥的东西，也会排斥你。假如你们之间足够排斥，那么就可以利用你后方的强大力量，将你向前推进。那么怎样制造出出那片巨大的阴影呢？
“这能说明什么呢？”我带着满腹的疑问，向他求证。
“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我所有需要的只是一台高转速、大吸力的风扇。是不是很惊讶？”吴昕终于抛出了他的结论。
“使用传统的航空发动机风扇就几乎可以满足全部要求，必要时也可以加入压气机。但燃烧室和涡轮就免了，我们不需要用工质进行推进。因为依靠来流速度加上一部分纯电力驱动的风扇和压气机足以将前方大量的空气甩到飞机的后方，使飞机后方形成一个高压区，前方形成一个局部真空区。就像一个人游泳，用胳膊和腿，拼命把水从前方甩到后方去——这是传统的反推原理；但由于飞机的Zoe壳体与空气之间强大的万有斥力的加持，会节省大量的能源。”
我诧异了，真的如此简单吗？并问他是否做过简单的计算。
“我估算过，基本是可行的。当然，由于飞机的速度很快，因此前方集聚空气的速度也很快，需要研究高转速大流量的风扇，迅速将正气压变成负压。而涡轮进一步将空气加压并释放到飞行器尾部。驱动风扇和涡轮所消耗的电能，与推进飞机所需的能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那么，高转速的风扇所需要的电池、电机和高强度叶片材料，相信不会是很难的问题。”我插了一句。
“是的，这些都是在人类目前的工程技术能力范畴内可以解决的。同时，还要关注Zoe机体的结构强度。因为在高速空气阻力和万有斥力产生的推力之间，机壳可能产生高水平的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