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睡着了的场长何自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宾馆服务员小李打来的,这小姑娘在电话里舌头打结地说:“何场长,我,我是宾馆小李,您、您快来看看兰书记吧?”
何自我心中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准备起身,但一想到龚正前两天告诉他起床前要再躺三分钟的劝告,半躺着问:“怎么回事?兰书记怎么了?”
“何场长,您快来啊!出事了,兰书记血流不止啊。”小李已经语带哭腔了。
何自我管不了那么多,匆忙下床穿上衣服披上大衣就要出门,他老伴睡眼惺忪地问是怎么回事,他头没回地说:“你别管。”
夜已深了,天气很是凉爽,何自我没带手电筒,摸黑走到机关大院和宾馆之间的小门前时发觉自己没带小门钥匙,很是懊恼,试着用手一推,小门便开了。走到宾馆院子里时发觉路灯是亮着的,一看宾馆里的大厅、楼道、三楼的灯光都大放光明。等在大厅里的服务员小李神色紧张地引着他很快上了三楼,来到兰成功房门口。
何自我推门而入,只见兰成功半眯着眼仰面躺在床上,额头上、脸上、眼角、嘴角、鼻子上全是血迹,地上扔着许多带血的餐巾纸,床单、被单、枕巾上也有很多血迹。屋内摆设本来简单,现在全被移动了方位。这里明显地发生过打斗,而且是兰成功吃亏了,被打了。
何自我什么也没问,掏出手机就打通了职工医院住院部的电话,兰成功伸手去拦都没来得及,连忙换了两圈餐巾纸重新堵住鼻孔,餐巾纸很快又浸红了。何自我以命令的口气要医院值班的副院长带好消炎止痛、防破伤风的药品药具和绷带什么的立刻赶到宾馆来,说有一位客人摔伤很严重,强调就让他一个人立刻过来。
“你还好吧,要不要报警让派出所过来?”何自我小声地问兰成功。
兰成功半眯着眼,目光不与他对视地摇了摇头。
何自我叹口气走到卫生间,将毛巾用冷水打湿按在兰成功的面部,兰成功眯着肿起来的眼睛,很难为情地看看何自我,何自我却不与他对视,以免他尴尬。这时候何自我敏感的鼻子又闻到了一种花露水脂粉的香气,这香气和血腥味混杂在一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医院副院长提着出诊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何自我在门口对他说:“兰书记摔伤了,赶快包扎处理,别的少问。”
何自我喊住守在一旁的服务员走到楼梯处,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报案了吗?”
小李回答说,她今晚家里有点事,杨经理就说替她值班要她别来了,前些日子,杨怜香经理也替她值过几次夜班的。谁知半小时前,小李忽然接到杨怜香的电话,说自己有事回家了,要她快去宾馆,并嘱咐她给兰书记送瓶开水。小李匆忙赶到宾馆,将开水送到三楼时发觉楼道里灯光大开,再往里走,便发现兰书记受伤倒在自己的房间里。
何自我心里一动,想到了半夜里没关的院子侧门,想到了杨怜香丈夫要给杨怜香调换工作岗位的请求,时间再往回赶,他想到了老书记向抗生中风的夜里,在向抗生房间里闻到的花露水脂粉的香气,何自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走进兰成功的房间,问正忙着包扎伤口的副院长情况怎样。副院长说伤处多,都不严重,但头部要浮肿几天,肯定会很难受也会难看的。
副院长走后,何自我将屋内的物件一一摆放好,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兰成功。兰成功盖着被子躺着,整个脑袋被纱布包裹着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表情,模样很是滑稽。何自我克制着自己心里升起来的鄙夷,思索片刻,叹口气打通了洪波的电话。
何自我通知洪波,省局明天上午召开种子管理会议,要求兰书记和他明早也就是今早八点钟必须到会,因此五点钟要洪波开车到宾馆接兰书记一起去省城。何自我特别嘱咐要洪波开车,不带司机。
一直没说话的兰成功,眼珠转向何自我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何自我本想说“不用谢”,但觉得更滑稽了,谢什么?为什么谢?他忍住了笑,却忍不住怪难受地摇了摇头,心里也在奇怪,这段时间自己连续碰见的这样的事情,不光彩、不吉利,于公影响形象,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让人难为情又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