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开摘除结石。何洁说我不做,人把肾摘除了还有什么用,我还要生孩子、还要伺奉公公婆波和妈妈呢。洪波说不是摘除肾,是打开肾取结石,一般情况吃药能消石,但过程很长又容易再次发作。何洁说刚才疼得受不了,想死的心都有,现在再疼也不怕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洪波的声音渐渐小了,明显地带着困意。洪波说你还说不怕疼,你那样子把丹丹都吓坏了。何洁问把你吓着了吗。洪波说当然吓着了,我紧张得不行呢。何洁没做声,一会儿传来洪波轻微的鼾声。何洁听着这鼾声觉得很亲切,结婚还有几天就一年了,只有几次听到洪波喝酒后睡觉时的鼾声。男人是不是都爱打鼾呢,继父一喝了酒便鼾声如雷,以前在向抗生家做保姆时,也发觉向抗生的鼾声很大。洪波少见的几次鼾声都和今天的一样轻柔秀气,象一个人在她身边轻轻吹着暖风,说着含糊不清的悄悄话,何洁疲倦地笑了,人也更累更虚弱,何洁后来也睡着了。
天色渐渐亮了,屋外走道上有了动静,洪波轻轻下床坐到何洁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何洁,她还是那样文静,现在更显得瘦弱,跟在家里一样睡在床上一夜都不怎么翻身,如果不是呼吸声,真让人觉察不到她的存在。他将何洁露在外面的胳膊肘儿捂进被子里,何洁便侧过身来,眉头轻微皱了一两下,想是还有些痛疼吧。细细想来,何洁也是个不幸的人,从小父亲就死了,跟着母亲来到继父身边,经常遭到酒鬼继父的打骂。后来到向抗生家做保姆,受到了凌辱。虽然被送到大学读了书,回农场后被安排了工作,可有母亲要照顾,还要供妹妹读书。现在和自己结了婚,自己并没有好好地对她。如今又得了这么一个病,疼得死去活来。她最幸福的日子应该是和自己恋爱的时候吧,虽然那时自己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她呢,经常是一脸的羞涩,两眼亮光光的,充满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也许最让她难受的不是昨晚的病痛,而是自己对她的冷漠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吧。
他再仔细瞧瞧何洁,何洁已经醒了,正看着他呢。
“睡得好吧,要不再睡会儿。”何洁轻声说。
“睡好了,你什么时候打完针的,我都不知道。”
“我也睡着了,是护士拔针头疼醒我的。”两人笑了,感觉不到清晨的凉意。
“想吃什么,我要小菱做好了送过来。”
“就要一小碗面条,多点汤。”
“等会给你妈打电话,只怕她会心疼得不行的。”
“妈来了我就回家,你也上班去,没事了。”
“不行,再怎么也得在这里观察半天。”
两人都疲惫地笑了。天色亮堂起来,他们的心里也十分暖和。凌晨到现在,是近来他们说话最多的几小时,这时候他们才象一对夫妻、象一家人,平常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却更多地象在一起搭伙吃住的同事。
洪波跟张书记打了个招呼,上午便没去上班。九点多钟的时候病房里进来了一帮人,提来了大包小包的礼品,他们是张书记带来的种子公司的职工。
让人感叹的是陈到底老人也在洪菱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进来了,老人披着件旧军大衣围着围巾戴着毡帽,步履蹒跚地来到何洁床前,亲切地问何洁:“小洁啊,受苦了!还疼吧。”
洪波连忙让座,先来一会的何洁母亲扶住了老人,何洁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拉住老人的手说:“您怎么来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天就好了,下午就回家的”。
老人说:“是病就要用心调养,看你瘦多了,年轻人啊养好身体、保持好心情。老天要有眼啊,这样的病让我老不死的得就是了,让你们少受些痛苦!”
一屋人说笑了一会儿,张书记说公司安排洪菱休息几天,在家照看嫂子。何洁连忙说不用,自己没事,再说还有妈呢。
大伙依次告辞时,陈到底老人哆嗦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旧信封递给洪波,洪波看清装着的是一沓钱后坚决不要。何洁也说她这病要不了多少钱,再说农场不是可以报销一部分医药费吗。推拉几次后老人生气了,激动地说:“小洪经理啊,你这么推让是啥意思?我无儿无女,有点钱给我干女儿看病,不行啊?”
洪波便站那儿无言地看着老人,老人将信封放到何洁的床头,对她说:“小洁啊,快点好起来,没事就到湖边去陪我说说话,你好久不去了,咱是闷得慌啊。”
一时不怎么说话的何洁,眼泪唰地流下来了,她看着老人连连点头,哽咽道:“干爹,是我不好,我去您那儿太少了,我一定多去看您陪您,给您洗衣服做饭,干爹!”
一屋人眼角全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