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与背后各摆了一支胳膊,将她紧搂在身前。因那人太过用力,时临安略微透不过气,可她并未出声,反在短暂的气促中感受到久违的心安。
过了许久,时临安嗅了嗅,屋中似有不好闻的味道,她怀疑地瞧了半晌,最后将疑心种在面前人的身上。她埋下头,在傅玉璋的胸口一闻,果然——
时临安自他的胸前抬起头,皱起鼻头,笑道:“殿下好臭。”
闻言,傅玉璋平静的眸子盯了她半晌,最后低下头,拿额头撞了她的额头,“小娘子当真大胆,一季未见,还未说相思,便嫌孤身上不好闻。”
陆琤刚正不阿,不论朝中如何争斗,他麾下的刑部总保持中立的立场。因而,傅玉璋被下狱后,除得了一间位于最角落的清净的牢房,他是切实在不见天日的刑部大狱中待了整三月。
江南的地牢,自是阴湿。加之狱卒终年潦草打扫,不时又有人用刑,狱中的气味当真是不好闻的。
三月未能清洗,又在那样的环境中腌入味,傅玉璋身上…是挺臭的。
然时临安只是玩笑地嫌弃一句,她轻轻推开傅玉璋的胸膛,牵起他的手,自上至下地看他,似在检查他是否受伤。
傅玉璋知晓她的心思,“有陆琤看着,虽不曾有甚优待,自不会叫人欺负了去。”他道,翻过手将时临安的两手握入掌心,“莫担心。”
然而,下一秒,他便被打脸。
时临安垂首,看到傅玉璋腕上两圈还在渗血的伤口,脸色一变,“陆阎王竟叫殿下戴了铁镣?”她生出怒意,“他怎的如此大胆,他想作甚!”
这并不能怪陆琤。毕竟,入刑部大狱的俱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不仅是手上,连脚上都会带上沉重的铁镣铐。傅玉璋仅腕间戴了一副,且是重量最轻的,已是陆琤网开一面。
然而,傅玉璋虽是男儿,但自小金娇玉贵,养得精细。若抛开前世,他当真未吃过吃穿用度上的苦处。因而,虽是刑部狱中最轻的一副铁镣,可铁镣粗糙,早将他的手腕磨出一圈血痕,常是伤口还未结痂,便又被磨开,时日长了,腕间变得血肉模糊。
时临安何时见过他受这样的伤,一时心疼得眼眶发红。
傅玉璋看着时临安含煞的粉面,未立时替陆琤开脱。
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罢了,为这难得的“美人恩”,只好委屈一番陆琤。
傅玉璋及时痛“嘶”一声,嘴中却道:“孤不知晓,只是戴了。”
时临安忙放轻力道,托着他的手腕坐到榻上。她本想去屋外拿了伤药替他包扎,可傅玉璋却道:“身上痒,想沐浴。”
时临安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然关心则乱,她心中记挂那两道骇人的伤口,一时分不出心神去想,傅玉璋前后的话是否有些不对。
舫上仅有暗卫,并无内侍。至于此处本有的婢女、侍从,时临安并不敢叫他们进屋。
于是,待傅玉璋解了衣衫,将自个泡入浴桶,又将两只受伤的手腕放到桶沿,等着她帮忙搓头沃身时,时临安热气蒸心,由里到外,由上至下,红了透彻。
傅玉璋等了半晌,时临安楞在一旁,眼神放空,显然正在心中天人大战。
他想了想,唤道:“霁春,只洗头。”
“哦…”时临安下意识应一声,待听清他在说甚,又低下声,再应一句“哦。”
时临安人活两世,到底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她取了一只脚凳,坐在浴桶旁为傅玉璋拆发绳时,手都是抖的。
傅玉璋感受到她的紧张,于是出言问她:“怎的知晓他们今夜动手,提前派了暗卫救孤?”有事相商,她总能从容一些。
果然,时临安前头几句答话尚有些磕巴,后头流利起来。
她说起自个从晋帝派遣石磊赴平凉府、王市杭自信匣中搜出栽赃密信猜到傅玉璋与傅承临联手一事,再说起晋帝病重,她托请叶九玉入宫,取回傅承临交与的密信与虎符。
说到这,时临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的手中尚有胰子搓出的泡沫,她没多想,伸手在浴桶中一濯,再从袖袋取出虎符。
时临安递过虎符时,手上的水迹未干,晶莹的水珠将柔荑裹得温润。
傅玉璋莫名想起,一年多前在峨眉岭,那只自墙洞递来枇杷的素手,以及那晚荒唐的梦。
他取过虎符,却未松开手,反是将那只手拉入水中,握到胸前。
他布下恁大的一局,谁都不曾告诉,时临安却能从他留出的,如无垠沙漠中刚冒头的一枝草芽,似镜湖水面转瞬即逝的一缕微澜般的气口,准确探知他的谋划,又涉险为他周全,与他策应。时临安是知己,是战友,是他两世有幸得遇的恋人。
“霁春,多谢你。”傅玉璋仰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时临安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想起时时萦绕,却不可显诸于外的焦心,以及日日觉得如临深渊,只担忧哪处想得不深,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