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仿佛被人关在了一个架在火上烤的大瓮之中,进退不能,浑身都被火烤得炙热,喉咙哑着,一句话也叫不出来,只能听见瓮外面有人似乎一声一声地在唤她的名字。
这声音太吵了,叶竹想缩在瓮里,捂住耳朵,任由热油雄熊火烧干她的心肝脾肺肾,却怎么也没办法阻隔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了,叶竹恍然大悟,她还没跟二老太太话别,怎么就要死了?
不行,她不能死。
木榻上的少女蓦的咳了一声,一直趴在旁边的高大女子猛扑过去,连忙喊道:“叶竹?叶竹!”
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这天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叶竹动了动手指,好不容易抬起手,指尖就被一滴眼泪浸湿。
“林,兰。”叶竹看清眼前的人,嘶哑着发出声音。
林兰的眼泪源源不断涌出,她趴在叶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可算醒了,这几日,我,我都快吓死了。”
屋里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有人倒茶的声音,那人把茶杯递到叶竹嘴边,柔声道:“快,把这温水服下。”
叶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背似乎黏在了榻上,只能半仰着头,吞下那口救命的温水。
“多谢二姑娘。”见到叶竹醒了,林兰恢复精神,双手撸起袖子,心疼地给叶竹擦身喂药。
林淇于心不忍,“不必言谢,三妹妹这事做的确实太过火。”
她是跟着林洙一同去赴宴的,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林洙一如往常拿出了自己的“新作”,众人夸耀非常,可州府大人的女儿今日来了一位临城贵客,便是俞婉莹俞小姐,听说她在临城也是诗书画艺一绝,俞婉莹此人锋芒尽显,一听林洙也擅此道,直言要与林洙比一比。
林洙本要推拒,却被俞婉莹三言两语激得一口答应。
谁知道她这三妹妹根本不会画画,只画了两笔,就被俞婉莹看穿用笔手法与献出的那幅“新作”毫不相同。
林洙被驳了面子,碍于俞婉莹那个在临城做大官的父亲不好发作,回去一路上怒发冲冠,嘴里还叫着是那个贱婢害了她,林淇仔细一听,听出是贴身婢女林云的好姐妹叶竹,便赶快让林云去通风报信。
结果林洙一下车就抢了车夫的马鞭直奔叶竹而来,到底还是没赶上。
叶竹缓了一口气,喝下一口药,疲惫地支起半身,“二老太太那边?”
林兰摇头,感激地看向林淇,“二姑娘为我们兜着,说是这几日请我们帮忙抄写佛经,事情多,便留我们住几天,另外派了人去伺候二老太太。”
叶竹感念林淇帮忙,正要起身叩谢,就被林淇拦下,“你快躺下,我不过是帮把手,要谢,还是谢我大哥哥吧。”
林溪亭。
叶竹心中一震,是他。
她记得最后那一鞭,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叶竹急切地抓住林兰的手,声音颤抖:“公子他怎么样了?!”
*
林溪亭正在房中上药,那一鞭又急又快,又是下的死手,将他整张背斜划出一条巨大的血痕,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只是疤痕醒目,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当初这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
“明日我再来换药,翰林大人这伤须得静养,切不可劳心伤神。”
林溪亭面不改色,穿上外袍,拱手谢过大夫,“多谢大夫,蕴川自当谨记。侍墨,进来送大夫一程。”
侍墨躬身道是,领着大夫推门而出。
艳阳高照,院子里的石板地晒得滚烫,正对面的那块地一片阴影也无,只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门前,呜呜咽咽,身体不停颤动,哭得梨花带雨,眼底通红。
“哥哥,大哥哥,洙儿不是故意的……”林洙一手抹泪,一手撑着地面,却被烫得缩回手。
侍墨揣着手走到林洙面前,微微弯了腰,本着为少爷减轻噪音的想法,轻声劝她:“三小姐,少爷说了,您这庵堂是非去不可的,也就半把个月的时间,若是您再哭,惹得少爷心烦,又让您多待几天可怎么办?”
林洙猛地捂住嘴,抽抽搭搭地摇头,却不敢起身。
外头很快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侍墨和林洙齐刷刷回头,就见大太太神色凄哀,在乔嬷嬷和一干侍女的陪伴下急忙赶到院里。
“洙儿!”大太太一眼看到跪在院子里的林洙,忙去扶她,“你怎么跪在这里。”
亲娘一来,林洙便佯装虚弱地倒在大太太怀里,不停抽噎,“我,我不小心伤了大哥。”
来之前大太太已经从旁人嘴里听了个大概,两根细细的眉头死死纠缠在一起,又是心疼又是叹气,却还是紧紧搂住女儿,“你这孩子,平日玩便罢了,怎么能伤了你哥哥。”
林洙心知有错,不发一言,只当自己中暑神志不清地往大太太怀里钻。
这母女之情看得侍墨心里不是滋味,干脆也不管什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