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林溪亭。
方才莺儿喊门,林洙大惊失色,不慎打翻了墨盘,为免被林溪亭看穿,索性将桌上的画笔宣纸统统扫落在地,正巧一方墨打在她的下裙,脏了裙衫。
可这种小事,就连叶竹自己也不会在意,顶多费些功夫,多洗几遍而已,怎么值得大少爷一脸卒郁?
就连侍墨也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家少爷。
“我的意思是,”林溪亭方觉出一丝不对劲,“此事因三妹而起,她对不住你,我身为长兄,没能管束晚辈,失觉失察,也有过错。”
叶竹从没见过哪个主子会在下仆面前诚恳认错。
为奴为婢十余年,大太太林洙那样的主子见过不少,可如林溪亭这般的,却实在少见。
叶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画笔攥得更紧,“三小姐没什么对不住奴婢的,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奴婢要回二老太太院里,先告退了。”叶竹没看林溪亭,低下头,将那支笔掩在身后,轻轻一福身,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院子。
侍墨疑惑地撇了撇嘴,回望叶竹如有人追的仓皇背影,“叶竹姐是怎么了?咱们少爷难道是什么牛鬼蛇神?至于这样害怕吗?”
他见林溪亭仍一动不动,更加困惑地走上前,才发现林溪亭不知何时捡起了那幅落下的画。
许是为了林溪亭而作,这画上正是状元郎衣锦还乡的场景。
人有各异,画技手法自然也各不相同,就比如这幅画,与当初在二老太太院中见到的那幅,笔触少了些精细,多了些恣意,若是一般人纯粹观赏,实难发现有什么相同之处。
不。
林溪亭眯起眼,既然是茂林府的画中仙,一画千金,那必然有不少名家收藏。
为什么看不出这画有蹊跷?
因为一个奴婢的画,是不会流出林府的。
自家主子无言沉默,旁边侍墨等得着急,不禁开口询问,“少爷?为何你要说三小姐对不起叶竹姐?”
林溪亭眼神淡淡,“代笔作画,林洙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
“母亲,大哥哥如此待我,你可得为我做主!”
大太太房中,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传入耳中。
林溪亭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原想通报的丫鬟瞧了他一眼,便吓得不敢上前。
“你大哥哥为人正直,你何必与他杠上,心肝儿,可别哭了。”
里头大太太似乎是在安慰幺女,声线轻柔。
林溪亭抿起薄唇,迟疑片刻,终是敲了门。
“谁?”出声的是大太太身边的乔嬷嬷。
“母亲,是我。”
林溪亭一出声,里头的呜咽便戛然而止。
“进来吧。”
林溪亭进屋的时候林洙还伏在大太太的膝上抹泪。
瞧见林溪亭,林洙红着眼眶扭过头去,差点没翻出个白眼来。
“母亲。”林溪亭恭敬行礼。
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礼仪周正,抓不到一丝错处,让人望而生畏。
“溪亭啊,快坐。”大太太温柔一笑,手上不停轻抚林洙颤抖的肩膀,“这大热的天,瞧你都走出汗了,乔嬷嬷,让厨房端两碗酸梅汤过来。”
乔嬷嬷应声要走,林溪亭便出手阻拦,“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有几句话同母亲说,还请母亲屏退旁人。”
这“旁人”中究竟包不包括林洙,谁也不知道。
不过对于大太太来说,亲生的儿子在想什么,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轻声劝走满脸不忿的林洙,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一缕幽香从香炉飘至鼻尖,林溪亭古板的表情这才松懈了一些。
母亲身子孱弱,便是这样的天,房中也从不曾添冰饮凉,更是日日熏着药草艾灸,他为人子女,却要给父母添忧,实属不该。
大太太疲惫地揉了揉眼角,眼神落在林溪亭身上。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两女一男,长女早年嫁到川蜀腹地,相隔千里,不得相见,林溪亭虽是长子,可十二岁便外出求学,多年不曾归家,唯独小女儿林洙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她自然是要捧在手心里。
尽管林洙是有些被宠坏了,可那又怎样,林家是书香世家,家学渊源,她亲哥哥更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官居翰林,前途无量,有谁敢说她的不是?
一声叹息从唇齿之间溢出,大太太目光柔和,“你妹妹方才哭了半个时辰,是我不忍心把她放出来的,你别怪她。”
“三妹做的太过了。”林溪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母亲不该纵容。”
“洙儿打了侍女,若是传出去,确实有碍名声,好在府中治下严谨,没人敢嚼舌根。”大太太琢磨着今日之事,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只是你俩多年不见,如今一见面就生出这样的事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