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花(1 / 3)

新帝元年,一朝天子一朝臣。殷京里的大臣们争权夺利,无暇他顾。

北方却因雪灾闹起了饥荒,流民一路乞讨南上,饿殍遍野。

离京一百余里,一队精锐骑士势如鹰狼,追击着几个乔装改扮过的异族人。

不多时便将对手打的落花流水。

官道上一辆格外厚重的马车缓缓驶到跟前,打头下来一人刺绣黑袍,阔步沉睛,一手抓起地上九尺高的异族汉子。

“说出吴王下落饶你一条狗命——”

话音才落,异族汉子眼鼻充血,喉中不知服了什么毒物俨然要自杀。

黑袍男迅速点他穴位,屈膝顶住他腹腔,逼人把毒药往外吐。

异族汉子滚地,吐出黑血呕吐不止,蓦然拔出藏在袖子底下的短刀。反手一击直插黑袍男心脏。

眼见刀光如电。一阵寒风掠过枝头料峭,乌鸦凄叫抖落一片羽毛。

鸿毛尚未坠地,马车里兀的飞出一粒玉白棋子,直穿异族汉子眉心。

刀起,玉出,血落,人亡。

“姜统领!”众人快速上前搀扶住黑袍男,“往前二十里地是周城,不知刀上有毒无毒,必要先去见大夫才是!”

姜巡踯躅,在周围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惭愧走向马车请示。

“陛下?”

*

周城,春雨堂。

“芷儿?”

万氏捏着信封,无奈的看着自家女儿,“娘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燕芷一梦前世今生,醒来一身冷汗,像从忘川刚爬上岸似的。

她睁眼发现自己重回入宫之前,妆发未梳就匆匆跑到了万氏的房间,怔怔看着万氏音容笑貌,宛如魇着似的。

蓦然扑了在了万氏怀里,眼泪簌簌掉了下来,“娘。”

“你舅妈写信邀你去殷京小住,你表哥刚好做生意回家了,又特地差人送来几匹上好的绸缎给你。”

万氏抚摸着女儿头发,只以为她是不想太早嫁人,轻拍道:“若是不想订这桩婚,娘便帮你推了,这丫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做什么。”

万府那边送来这些东西的意思,万氏自然知道。眼看过了年关开了春,没几个月燕芷便要及笄考虑婚事了。

只是万氏自信,以自家女儿容貌性情,没有哪个郎君不动心的。她这辈子只得这么一个孩子,只盼她不受委屈。

燕芷闻言从失而复得中抽离出来。

她垂眼回忆了一遍,上辈子就是因为婉拒了跟表哥万清革订婚。才会在父亲重新任用太医院后,被添进适龄未婚女子的名单里入宫选秀。

父亲复官一事,就算重来一遍,她也难以左右。若要逃避入宫,不再重复前世家人惨死郁郁而终的悲剧。

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找人订婚抹除入宫的资格。只是这个订婚对象一时实在难以寻觅,倒不如顺水推舟,至少彼此知根知底。

她看着万氏手边信笺,低声道:“女儿没有不愿意,舅妈既然相请,总是要去的。”

万氏闻言诧异了一下。自从燕芷的父亲被罢黜之后,一家人回了老家周城,与在殷京富甲一方的娘家就不常联络了。

这么多年不见,当年玩在一处的男孩女孩都已然成了陌生人。她本以为以自己女儿的性子,未必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我记得小时候表哥一直待我很好。”燕芷迎着万氏目光,不好意思垂下了眼。

万氏失笑,颔首推了推她:“娘知道了,快去梳头吧。城里来了不少流民,你爹今天可要忙坏了。”

燕芷在门口小丫鬟的搀扶下,回到房间里梳妆打扮,隐约能听到外头堂里摩肩擦踵的动静。

她换好了衣服,便出去帮忙施粥。

燕芷之父燕正业古道热肠,乐善好施。

八年前,从宫中被贬回到老家后,便掏空了身上积蓄买下了这一座不大的宅子。内里两进院落住人,外头修成了春雨堂给人坐诊看病。

这些年因着时常帮衬生病的穷苦人家,自家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

如今流民南上逃命,燕父不止免费义诊,还在门口设了粥棚救济。

燕芷去给燕父送饭,亲眼看到活着忙碌的父亲,心绪又是一番翻涌。

只是燕父埋头开药方,忙的焦头烂额。并没有察觉她眼底复杂水光,转头叫她去门口粥棚帮忙施粥。

燕芷深深看了父亲一眼,带着丫鬟走出春雨堂,只见粥棚外遍是瘦骨嶙峋的流民,有些人甚至已经晕倒了,在草垛上横七竖八躺成一片。

她心生怜悯,只能尽力救一个是一个,亲自把粥碗塞到那些站不起来的流民手里。

陋棚里,燕芷兰衣青裳衣袖凝香。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喝了几口汤,扯着她袖子恍惚说:“姐姐像庙里的仙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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