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春水包裹。
忽然有一股强悍霸道的力量,将她从温暖中拽回了冷冰冰的现实。
他的手一如既往凉的可怕。
燕芷朦朦胧胧知道顾重裔来了。
她像根孱弱无根的蒲草,被铁臂紧紧箍住,只能紧贴在他坚实宽阔的胸膛上。
既听不清声音,也没力气开口。
勉强睁开一线目光,只见到自己口中不断洇出的血沫,被他拿着帕子一点点擦拭。
喉中一腥,她毒血大吐。想推开他吐在痰盂里,可微薄的力气根本推不动。
顾重裔下颌紧贴在她鬓发边,任凭黑紫血液怄在了自己襟口上,眼中没有一丝嫌恶。
反而被毒血蛰红了眼,宛如镇在佛龛里的如意见了血,一把提起胡髯花白的太医,逼问:“治得好皇后吗?”
殿外有鬃狗高昂嘶叫,月下血迹斑驳,一地的断肢残骸不像是皇宫。
燕芷没醒来之前,已经惨死了数名没能让她睁眼的太医。
这些人都曾跟她的父亲一起共事,她想阻止没有力气,只能死死攥住顾重裔的袍袖。
可还是晚了。
顾重裔一手扼断了太医咽喉,偏不把人彻底掐死,留一口气苟延残喘,拉出去喂狗。
燕芷艰难张嘴,喉咙却溢满鲜血发不出音节。大约将死之时再无畏惧,她眼中含恨带泪定格在他脸上。
顾重裔霍然用漆黑不见底的目光看她。
咬字狠厉,“你要为谁求情?朕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眼里心里只用有朕一个就够了,这世上除了朕,谁都不配得你惦念。”
“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太后送进含光宫的汤药,早就被朕的人拦截。你自作聪明给自己吃剧毒妄图污蔑太后,不就是想借朕的手替你燕家报仇?”
燕芷浑身颤抖,不敢跟他对视。
原来还是没能瞒过他。
她太笨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总是不知道顾重裔为什么要一直作践羞辱自己。
先为她遮风挡雨,骗了她不设防的心,勾的她失了礼义廉耻,转头又把她弃如敝履。
遇见他,她丢了心,害了父母,囚于囹圄惶惶不可终日,她还怕什么死?
燕芷闭上眼,已然不想再做挣扎。
却听到他压抑狠了的悲嘶,在她耳边宛如吐信的毒蛇,“活下来我就替你杀了太后!”
顾重裔双目血红,双手捧住她的后脑勺,神智癫狂中,恨不得把她给捏碎了。
燕芷病白无力的身躯几近透明,渐而如云似雾飘了起来,周围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她觉得自己是死了。
可耳边却一直有他癫狂诅咒萦绕。
“你死也别想摆脱朕!”
“你躯体上遍布朕的烙刻,骨血中流淌着朕的体息,就算是心停尸僵,朕也会请巫僧做法黄篆贴棺,锁住你的魂魄!”
“喝不了孟婆汤!过不得奈何桥!你无舟可渡,只能徘徊在忘川水中等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