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立即问,而是急忙指向那大哭的小孩,示意要把这孩子也带走。
那人却又像见到什么天大的玩笑似的,一面大笑,一面更用力地推搡着说:“大人,您今天救了他,他就能活过明天吗?每天在这里死去的人,本就是万里挑一的顽强啊,哈哈!”
没错,他无需侧耳倾听,就能被这世间的哀嚎压得喘不过气。那些奄奄一息的哭喊,沉重得像岩石磊成的高高的山,他一个向来没什么生气的人,怎能去搬动这座山呢。
于是他终于淡定地走去象背,不动声色地路过瘦小而体态扭曲的难民们的哭声和呜咽,以及嚣张的权力者们怒骂的嘴脸。
“你从哪来,要把我带去哪里?”他问为他牵象的人,这人身穿便服,但看起来比穿着制服的人们悠闲多了。
那人疑惑地对他审视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当然是从遗址区来的,是政府雇佣的溯魂者,也将把你带到遗址区的政府那去。”
“遗址区?也就是庇护溯魂者们的地方吗?”
“当然了,这也需要问?”
他突然觉得很紧张,自己的无知可能会引起人们的疑虑,于是找借口说:“抱歉,自从某天被海浪拍走了,流浪到这里,我就好像忘记了所有事情,你能跟我讲讲吗?”
“是吗,从城堡区来的?”那人听后,竟然立即轻佻地把他拉下象背,使他跌坐在地上,随后抓着他的右手,以一种蔑视的姿态俯视他说,“失去城堡的庇护,还叫城堡区的人吗?不会连溯魂者都不是吧?”
说罢,他便感觉手腕一阵刺痛,紧接着大量鲜血顺着小臂滴落到地上,他还来不及害怕,就看见了颠覆他一切认知的景象:他流到地上的鲜血有生命似的,形成一条蜿蜒的线,向一个方向一直延伸过去。
看到这一幕,那人才松开了手,对他说:“好歹算个溯魂者。也是,城堡区的人,非溯魂者的寥寥无几。”
他心中仍一阵惊愕,刚刚那超自然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不过他也松了口气,虽然不明所以,他也是“溯魂者”,这个身份似乎能使他得到保护。
“这世界上只有三种地方,城堡区,遗址区,无定区。”那人将他从地上拉起,示意他回到象背上。
他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惊奇地发现竟然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圈血渍。他一边爬一边询问:“没有国家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们城堡区的人不都把它当笑话吗?”那人不屑地一笑,接着说,“几百年前,具体是几百年,我也不知道。一些人突然有了超乎自然的能力,他们建造起数万座城堡,只有在城堡的魔力所庇护的区域,才能不受该死的地震的折磨,那些地方就被称为城堡区,这样不断被摧毁又重建的地方就成了无定区。在几百年前,一些城堡在战争中被摧毁,留下了城堡遗址,在遗址上建立起来的城镇,就是遗址区,也会免受地震的影响。”
“地震?”
“地震嘛,有时一连好几天都有,有时几十天才来。几乎是在几百年前能力者诞生的同时,它们也到来了,剧烈而频繁的地震。”说罢,他就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地面裂开像悬崖一样的大口子,有的山撞击另一座山,几秒之内就把所有的建筑吞没。岩浆摧毁陆地,又形成新的陆地。零碎的板块就像拼图,不知下一次又会流放到什么地方。陆地的格局变幻莫测,不就只能靠这样的划分区别么?”
他明白了,路边艰难行走甚至爬行的残疾人,都是在一次次的灾难中丧失了正常人的躯体。他又望向暴雨后的远方,云雾遮挡的背后,是无数高耸连绵的山的影子。他无法想象,那庞大的阴影下面埋葬着多少代人的哭声。就像此刻他在这片土地听到的,远远近近压抑而又不可抑制的痛苦回响。在他旁边,那为他讲述着的人,正把一块石子往路边的缺了大半条腿的人身上踢,被踢中的人躺下小声“呜呜”地挣扎。
“这些家伙中有的会拼命绑架城堡区的人,为的就是用他们的血指引前去城堡。在城堡周边祈祷,获得城堡的共鸣,就能拥有能力,成为溯魂者。”说完这些,那人就露出和先前穿制服的人同样嘲弄的表情来,说道,“不过他们也真够蠢的!不知道血液指向的是最近的城堡或城堡遗址,在无定区流下的血液,最后也大多导向遗址区,他们也因此会被遗址区的守卫杀掉!”
“请问有天生的溯魂者吗?”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成为了溯魂者,他从没去过城堡,从没见过城堡,也从来不做祈祷之类的事。
“就连遗址区的溯魂者,曾经也都是城堡区的人。不可能有天生的溯魂者,这是常识!”
他弄不清自己身上的谜题,但显然,别人更不可能清楚。于是,他像感叹曾经饱受歧视的自己的身世,为路旁横七竖八的人们感叹道:
“那为什么会有天生的奴隶呢?”
这回,那人静静凝视着他,使他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半晌,那人终于平静地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