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街上积着白白皑雪,曲意浓日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她穿得少,每天都冻得浑身轻颤,唇色发紫。
她舍不得花钱添新衣,还是穿着那件旧棉袄,她要留着钱给爹买药,毕竟爹的药钱不便宜。
今日家里罕见的来人了,曲意浓没有一早就出摊。
“曲家丫头,你瞅瞅你现在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说话的是本地有名的媒婆,人唤吴冰娘,她年约四十余,满脸嫌弃的环视简陋的曲家,要不是任务在身,她实在不愿踏进这等破落户。
不过正因曲家穷苦,冰娘信心大增,她扭着腰肢打量完一眼就看到头尾的屋子,眼睛滴溜一转,拈着粉帕的手往外一指,语气得意。
“我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远的不提,就说近的,托了我的福,你们隔壁的阿花攀上了高枝,小日子过得可快活了。”
“她呀,山珍海味轮着吃,身边什么时候都不缺人伺候,她每天抱着猫狗浇浇花、种种草的,别提多自在了!”
“同样是贫民出身,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活得都不像个姑娘样儿!”
冰娘舌灿莲花,竹筒翻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曲意浓咬了咬唇,没有答话。
冰娘见她不接茬也没在意,掐着她还没来得及涂抹炭灰的下巴,忍不住暗暗啧声称奇。
小小尖尖的脸蛋、勾魂夺魄的美眸、惹人怜爱的琼鼻、水润嫣红的小嘴,五官无一不生得小巧精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简直就跟画里成精的狐妖似的。
这小模样别说是男人的魂了,只要她有心,就连神仙也能勾了去。
冰娘保媒许多年,一双眼睛利如跟鹰目,却没想到自己看走眼了这么多年,愣是错眼放过了这么一棵摇钱树。
若非那位贵人突然派她来曲家说亲,她还真没发现平时蓬头垢面的小丫头竟是块少见的璞玉。
冰娘再细想这丫头的行事做派,恨铁不成钢的戳上她的额头。
“你呀你,你这小模样可甩了阿花十条街,保准官爷们见了都争着抢着抬你进门。届时别说山珍海味,就是那龙肝凤胆,只要你想吃,官爷们都能派人给你寻来!”
曲意浓把她的手推开,柳眉倒竖:“阿花去做了别人的十七姨太!”
阿花是冰娘亲手送出去的人,听闻就不乐意了。
“十七姨怎么了,十七姨不照样甩正房夫人脸面,把张爷栓在裤腰带上让那一打女人眼馋?!我告诉你,现在张府就是阿花说了算!”
“说句不好听的,男人都好这一口,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个大人物府里不是一窝女人?哪个老爷捧在心尖儿宠爱的人不是姨太太?”
曲意浓是没读过书,可在外混迹这么久,该知道的道理却也都明了。
能娶第二房的男人,就会娶第三房、第四房,受宠时的光鲜亮丽仅是昙花一现。
再且,无论官爷们有多少个女人,正房太太才是男人的另一张脸面,姨太太却可以随手赠与手底下的军官、可以随意打杀丢弃、甚至是被大太太磋磨至死。
到时觉得委屈,觉得冤枉又能如何?从被偏门抬进去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永远地攥在了别人的手里。
她不想过金丝雀的生活,她不愿成为一个被人摆弄的玩物。
冰娘看出了她满脸的不愿,不悦地“哟”了一声,往唯一一间卧房瞄了一眼,提高声量。
“你清高,你孤傲,你当然可以不愿意,可是你爹呢?说句你不爱听的,这个冬季这么冷,你们没衣没炭的,听郎中说你爹又病情加重,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不一定。”
“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就不心疼心疼你爹?想想他自身都难保的时候没有丢弃你,想想他一个人艰难地拉拔你长大,想想他如何当爹又当娘的照料你,你忍心看他病痛缠身?明明你点头了就能救他!”
冰娘的软刀子一下一下地戳她心窝,曲意浓如遭重击,红着眼睛往房里望。
她怎会不心疼爹呢,爹待她很好很好,她不敢忘,也忘不了,如若能以命换命,她甘愿代替他承受那份病痛。
冰娘的话还没完,话里话外指责她不知感恩。
曲意浓不由得泪眼朦胧。
一番劝说后,冰娘见她略有松动,趁热打铁:“你现在是没有能力救他,但如果你进了赵家的门,你不仅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能给你爹聘请全国名医……”
说到这里,曲意浓理智回笼,冰娘今天果然是明确的替人来游说的,大丫和阿花就是这么被骗走了。
她冷不丁问道:“你想要我去做几姨太?”
冰娘舒了口气,四两拨千斤:“你呀,是去做最后一位姨太,那位爷对你一见钟情,可喜欢你了,他说,只要你进了门,他就……”
曲意浓听不下去了,冰娘果真是来游说她去做偏房,而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