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树一般高的芍药花,哪里有什么余蓉夫人牌匾。不过是迎面放着几个大潲水桶,我倒是必须承认,这才符合这个小院子的样子。
难道我果真是在做梦?盯着那潲水桶看了半晌,又哑然失笑:“我生来平庸,看样子也势必永远平庸,大概是不肯接受自己就这样碌碌一生,所以意淫出这些奇遇吧。”天色已经黑下来,寒夜如水,我也只得宿舍走,什么丢了两周时间,什么狐仙幻化的男子,都不去想了,罢了罢了,好好教书,看看能否在找个好点的对象,好好过日子吧!口里如此说,却忍不住灰心,便默默滴下来泪来。
所幸食堂的大师傅一家就住我隔壁,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甚是热闹,否则偌大的学校又还真有点害怕。
我去大师傅家和他放寒假回的大女儿聊了一会儿明星八卦,便早早洗漱躺下,翻了几页书心里也难平静,干脆闭着眼期待能不能再去那里,半天也没有动静,只得作罢。
看不进书又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白校长、胡不归、命札,又不知道从何去梳理,只得把书盖在脸上长吁短叹。
突然眼前一亮,有人把书从我脸上拿了下来。“佳客好睡啊。”声音柔婉,香风拂面,我本来是被吓了一大跳,一看眼前人却顿生喜悦。
“神仙姐姐!余蓉姐姐!”我跳下床来,握住她的手问:“余蓉姐姐,那天等你好久都没有回来,经常想你。”余蓉莞尔道:“你想着我,我却记挂着你没有喝到茶,今夜备茶与你联床夜话,不知可谬领否?”我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再看四周哪里还是我的寝室?我正站在一张水晶榻前,这榻通体透彻如冰,有几处地方偏白偏粉,都被巧雕成了芍药花型,榻畔更是一片芍药开得铺天盖地,一片灿烂。
这不是屋里,也不是室外,而是一个四周有围栏的台子,通体罩着屋子高的纱帐,隔绝风清却得月白。我暗暗咋舌:“这样的地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过。”便忍不住问道:“余蓉姐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总是来这里,又遇到你们?”
余蓉拉我坐下,再凌空一拂,一只水晶小几便出现在榻侧,上列着精巧茶具,她取杯斟上一盏递给我,道:“万事皆是疑窦,何不喝一杯茶再慢慢再说?”那茶杯亦是通体透明,触手生凉,茶色红似胭脂,正是上次没有喝到的,我轻尝一口,只觉齿颊生香,心脾皆舒。
忍不住又问这茶是如何制作而成,余蓉道:“取春日清晨半开的各色芍药花,辅以初秋晨间薄霜,一片花瓣一勺霜,以水晶为磨将其研细、滤净;再储以水晶罐于隆冬置积雪之下,如此百日,这芍药花液便是至纯至精,最后再于盛夏置于荷叶之上沐浴阳光,待其冰化,再回这春日,便可饮用。”我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称赞,心想这茶简直比薛宝钗之冷香丸有过之无不及了。余蓉又道:“日常小饮,不过心思细巧些,比之佳客奇遇实在不算什么。”
我回过神来,忙又问这些日子来为何如此奇遇。
余蓉不答,只携我手至围栏边、放眼望去,皓月当空,照得四下分明:是数之不尽、望不到头的一片花海。恰一阵轻风,各色花树摇摆,芬芳如海浪般涌来,香得人周身舒泰,我只觉铺天盖地都是春天。我不禁叹道:“余蓉姐姐,好美的春天。”
余蓉浅笑道:“你如此喜欢春天?那便是来对了。初春观海棠,早春赏辛夷,待到仲春自有桃花,深春处便有芍药,更有数之不尽的万花万草。这确是万春谷的好处。”
“万春谷?余蓉姐姐,你说这里叫万春谷?”余蓉突然正色,目光却飞到不知何处,半晌才道:“不是这里,是生生世世,都是万春谷。”
我听一头糊涂:“生生世世都是万春谷?余蓉姐姐是说生生世世都在这里?”她轻轻摇头,似有难以言说的轻愁:“是,也不是。来,且坐下饮茶,我细说与你听。”
复又坐下品茶,许是知道了这茶的精巧之处,更觉喝起来如四季流转舌尖,唇齿之间满是当初做茶时的春花芬芳,冬雪清冽。我忽然心中一动,暗暗自背后扯了两片花瓣捏在手中,只要带回去就能证明不是在做梦。
余蓉轻叹道:“你自异世来,我于此间相待;你天然生就人身,我乃是花精修成;你我看似无相似之处,却有两样非物之物,既困住你,也束缚我。”我忙问是什么,她语带轻愁:“时间,命运。”
我一怔,如遭当头喝棒,头脑之间似有数种声音齐发,远近交错,既有与小贝在春熙路遇到的女人说我命途多舛,更有胡不归说带我去看命札,中间还夹杂着白校长的声音说“人生,是命”;最后是藏书洞中司书童子远远飘落的:“千载寂寥,到底是如何寂寥呢?”
不知为何我既是惊慌又是难受,一瞬间已是满头大汗,如同虚脱了一般,一个撑不住就摔倒水晶榻上,只听得余蓉絮絮道:“此间与你所处之世大有不同,万春谷并非地名,乃是时空。这里没有四季轮替,你若在此,即便是生生世世也只见春天。这里并没有人,你所见都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