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天的晚上十一点多时候,桂卿终于拿出了他初步认可的可行性报告的初稿。
望着自己经过炼狱般的艰辛过程才被逼出来的伟大成果,他不禁流下了混合着辛酸和欣慰双重意味的泪水。
父母亲已经辛苦了一整天,此刻应该都睡下多时了,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地回想着自己这几天来一字一句地“凭空编造”出来的厚厚一摞可行性报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压抑。
他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生活的残酷,以及什么是残酷的生活。
他甚至想,被迫干这玩意还不如去工地上搬砖或者去玉米地里刨地好受点呢。
那样的体力活虽然也很累,但是至少不要太动脑子,而绞尽脑汁地编写这个可行性报告简直是明知别人在整他,他还不得不让人家尽情地整,那种内心的愁苦和烦闷真是让他痛不欲生且终生难忘,职场的第一课他学得很认真,很深刻。
星期一上班之后,他就把令他感觉有些作呕的厚厚一摞报告的初稿交给了纪梅。
纪梅接过稿子后只是略微地扫了一眼封面就把它直接锁进了自己的办公桌里,根本就没作任何的评价,无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就像是她平日里从梳妆台上收起一把梳子或一把剪子那样随意和漠然,这是一种冷漠到骨髓里的做法,她早已运用得极为娴熟和坦荡了。
桂卿见状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点灯熬油地辛苦一周,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劳动结晶,结果到交差的时候连半句辛苦和慰劳的话都没能听到,真让他感觉很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他写得到底好与不好还需要人家看过之后才能正确评价,至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句话,眼下他只能自己送给自己了。
后来他也想了,不管怎么说最难熬的第一周已经过去了,以后就算是再苦再难也不过如此罢了,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要强多了。
这正如上学的时候他参加学校组织的长跑一样,熬过身体的极点以后再跑起来就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了。
他坚定地以为,人有时候适当地吃点苦头对于自己的成长也是大有好处的。
他这样想着,心里遂感觉平和安定了不少,办公室上午例行举办的“讨论会”在他听来也不是那么嘈杂和刺耳了,他偶尔也能跟着插上两句以便过过嘴瘾了。
正当大家漫无目的地鸡一句鸭一句地胡乱聊着天时,蓝宗原悄然走了进来,直接把桂卿给叫了出去。
他一般是不会到各个房间闲逛着玩的,他每次来都是有事情要做的,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那个,桂卿,”在一楼的走道里他很平静地告诉桂卿,“你去南边大院的四楼,就是咱局的办公室,去找一下刘宝库主任,他让你到那边去帮一下忙。”
桂卿此时竟然傻乎乎地以为蓝宗原就是让他到那边去帮着搬点东西什么的,无非就是出个体力罢了,所以很愉快地就答应了,也并未多想什么,他觉得出去干点体力活比蹲在办公室里像狗一样窝着强多了,他现在就想呼吸一下外边新鲜的空气。
出了北大院的大门往南骑行不到十分钟,他就赶到了被大家习惯上称之为南院的南院的大门口。
门卫照例又尽职尽责地盘问了一番,他老实地登记以后才得以顺利进去,和他前来报到那天的待遇又不一样了。
他暗想,难道这些门卫竟能通神,已然知道他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
待到了四楼刘宝库所在的那间大办公室,也就是他第一次报到来过的地方,他高兴地发现苏庆丰也在这里面办公。
他向站起来似迎非迎他的刘宝库说明了来意,并问他有什么活要安排,同时特别微笑着向苏庆丰这个唯一的熟人点头致意。
刘宝库一边半笑着,亦即半不笑着,一边把那他双黄花鱼眼睛向上冷冷地翻了几下,然后用右手很随意地指了指办公室西边的一张桌子开口道:“小张,你先坐那张桌子吧——”
桂卿听后先是一愣,或者说是一惊,心里感觉很是纳闷,难道不是叫他来干什么体力活的吗?
怎么到地方了又突然叫他坐下呢?
他一边快速地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很听话地就坐到刘宝库指定的那把椅子上了。
此时苏庆丰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充满善意和温情地冲桂卿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让桂卿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紧张和茫然了,好歹屋里真有个熟人了,这真是一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桂卿的屁股还没沾着那把椅子呢,这时就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地叫了起来,那个声音高亢有力,震得半层楼都能听得见,几乎都能和张飞的叫喊声相匹敌了。
就在这时,办公桌旁一位年纪略大些的女人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一边用手指了又指、指了又指桌上的那个电话,并且十分快速地说道:“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