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陆淮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微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沈以宁能听见他压抑的喘息声。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刚刚化冻的春水。
“陆淮之,你……你怎么了。”
陆淮之将手攥成拳头,撞在墙上。
血从他的指尖流了下来,顺着墙壁往下淌,鲜红刺目。
陆淮之将眼睛紧紧闭上,似乎在极力维持着清醒的心智。
“他有刀。”陆淮之丢下这句话,强忍着不再看沈以宁,掉头就走。
沈以宁靠在墙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慢慢回来了一些。没有了支撑,她的身子软下来,倚着墙壁,一点一定地往下滑。
她听见楼下传来大量水一瞬间倾斜而下的响动。
疯了。
她刚刚疯了。
她竟然想让陆淮之再靠近一点。
沈以宁扶着自己的额头,身子轻轻颤抖。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也烫得吓人。
*
陆淮之将手扣在医馆一楼的案几上,用尽浑身力气对杂役说道:“水……哪里有水。”
杂役看到他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喝……喝的水?”
“后院里有。”学徒自然比杂役有眼力见,瞥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多谢。”
“这……这是怎么了?”杂役吃惊地看着学徒。
学徒继续去摆弄他的药材,懒得理身边的杂役。心里想着,这位公子一定很喜欢刚刚那个姑娘吧。
陆淮之到了外院,见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井边放着一只木桶,桶里满满装着刚打上来的井水。
“哗啦——”
陆淮之想也不想,直接将自己从头泼到脚。
正是冬季,地下打上来的井水寒彻骨髓。极致的热和极致的冷相互对冲。陆淮之浑身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冷风一吹,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体内的邪火渐渐退去,他这时的眼神才清明起来。
陆淮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陆淮之慢慢地走上楼去,看见沈以宁低着头站在阴影里。他停住了脚步。
沈以宁抬起头。陆淮之站在她对面,定定地望着她。他的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沈以宁看不清陆淮之的表情。她虽然清晰地知道陆淮之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冰冷自持的模样,但正是此时这样的他更加让自己心虚了。
仅仅是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妄念都足以让她心虚到不敢抬头望向陆淮之的眼睛。
“他在装昏。”沈以宁听见陆淮之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站在那里,没有继续往她的方向走过来。沈以宁察觉到这一点,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向来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在任何场合都镇定自若,此时她却像一条突然被丢上了陆地的鱼。
廊道里光线昏暗。陆淮之见沈以宁迟迟没有抬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刚刚,是吓到她了吗?
陆淮之只觉得自己心下慌乱。
他上一次这么慌乱,是前世在烟花下,小心翼翼地问阿宁,她愿不愿意等自己从冀州回来的时候。
“他在水里下了药。”
沈以宁绞着自己的衣角。陆淮之口中那个人自然是一墙之隔的那个少年了。他在为了自己刚刚反常的举动解释给她听吗?
“好……好。”沈以宁强逼着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出来。她只觉得自己说出这一个字用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的时间。
“嘎吱。”
沈以宁听见木质楼梯的响动,她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正好撞上陆淮之晦暗不明的目光。
没有人上来,只是这里太安静了,所以任何细微的声音听起来都仿佛是雷霆般的巨响。
“吓到你了吗?”
“没有。”沈以宁小声说。
沈以宁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刚刚那一幕,还是仅仅是楼梯发出的声音。不过,那么细小的声音,应该只有在刚刚心怀鬼胎的自己听来,才会那么刺耳吧。
沈以宁只觉得自己的衣角快被自己扯断线了。
“你刚刚为什么说他是燕国人?”
沈以宁长舒了一口气:“进去再说。”
陆淮之的手放在门边,却没有往里面推。沈以宁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淮之低下头,笑了笑:“就是觉得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是陆淮之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