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人不是我杀的,是杜二郎。”
顿时两个衙役围上来,一个指责我滥用私刑,一个问杜二郎是谁。
老爷我笑笑,握住月影的五指,细看那犹如削葱的指尖,
“果然姐姐还是只爱自己。”
月影笑笑,突然恶狠狠看向我,
“你会遭报应的。”
比起报应,我更关心一件事。
“我在月影姑娘眼中是怎样的人?”
她笑笑,笑容里透着苦涩,
“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爱笑,平日里除了处理公文就没别的爱好,但却是百姓口中有口皆碑,铁面无私的好管事。”
原来那十年里我不爱笑。
月影垂下眼,似在回忆,也似在惆怅,
“那时大人还是一身水青的官服,料子不好,整日逛在烟水巷,最爱在吴婆婆的馄饨摊下吃一碗刚出锅的热馄饨,当时正值乱世,会稽造反一路烧到建康,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不像如今叛乱被压下,主事的四散。太平了,大人也爱说爱笑了。”
月影回忆的事是如此陌生,直到我走,那片关于造反与十年浮沉且平淡的记忆依旧没一丁点印象。
雨中夹着雪,沾湿了所有褐色的瓦房,大片雪花从絮状的云层里飘落,水光潋滟一半,冰封万里一半,初春的天已没那么冷,打着伞,只沾湿了夹袄的一小半,外面玉穗绘海月的外衫滚了一层狐裘,靓青色打底,说冷也不冷。
可是梁山伯还是将我拉了过去,将灰氅与我共披着,这下肩碰着肩,一转头便是四目相对着。老爷我正待发作突然发现自己只到对方胸口就啥事也没有了。
他低下头,黄昏的日光在他的脸上只留下一片岁月静好的痕迹,他看上去成熟了,五官深刻,目光悠悠。
“你冷吗?梁大人?”
“我觉得你冷。”
彳亍吧。
冷不冷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现在是我上司。
还没走两步,他又拉着我上了马车,前往下一站,看路径也不像往马府赶。
他推开窗,大片雪花纷飞,少爷我拿了个雪花梨啃起来,车内暖融融,皮薄个大的梨子汁水很多望着雪景别有一番滋味,路上行人匆匆,他的目光惆怅了许多。
吃干抹净后老爷我舔舔手,
“梁大人的目光似乎惆怅了许多。”
本没指望他回复,他却突然开口,
“为什么要去逛馄饨摊?”
“梁大人啊,你忘了吗?十年间的事我记不清了,大概是闲着无聊吧。”
他突然向我看来,手指伸过来,微凉的指尖透着冰雪冻出的红印子,我以为他要碰触我的脸颊他却一转手扫了扫我头顶沾湿长发的飞雪。
他的身影还如以往孑然,就在我以为两人会这么僵持着,他却一开口便让人想落泪,他的目光盛满了落寞,
“你才忘了,馄饨是我们落破时能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了,一勺猪油,一碗清汤,几片滚过热水的热馄饨,一待便是一下午。”
“马文才,我宁愿你死了,也不愿你就这样忘了我。”
余下的路程我们都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