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乔迥盈与顾梦之完全不同。她一点点都不想参与政局、透露历史的走向,是一个谨慎,乃至冷漠的人。
他心想:“或许她是被自己之前所言吓着了也未可知”。
于是袁旻打算激一激她。
“后日同我一道去吊唁吧,众人也该见一见你,否则我色鬼的名声真的洗不掉了。”
“王家的势力你都清干净了?姜家说不定也有人埋伏……”
“我来担心这些,你露个脸就行。”袁旻制止了乔迥盈的扭捏作态,表明这是最后通牒。
乔迥盈陡然起身,拦住了袁旻的路。
“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顷刻间消散,执意要我入局?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乔迥盈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姜家是对自己的存在最着急的,而其余两家却不怎么在意?
“我自有道理。”袁旻不再有问必答,他要给这个女子一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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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去取书时将右相离世的消息带给了许氏,后者当场泪崩。
到了晚间,许氏拢了一个火盆,向自己泉下的父母禀告。
“阿爷,阿娘,如今恶人寿终,总算去地府赎罪了。倘若你们泉下有知,万不要愤懑以致徘徊,早日去下一世享福。女儿不孝,愧对父母养育之恩,从今以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报答偿还,只盼着下辈子能再到父母身边尽孝…… ”
眼见元宝快要烧尽,王上砚带着他今日下班后求来的符来到了许氏身边。他将符咒扔进火盆后,牵起了妻子的手,安慰道:
“岳父岳母会明白你这份心的,二位高堂是豁达明理之人,对你一向关爱,怎么会舍得怪罪亲生女儿。”
许氏低头,回握了他的手,说:“多谢你”。
王上砚被这一声谢伤了心,但仍旧吻了吻她的手背。
等到夫妻二人准备就寝时,许氏坐在榻边,怔怔的,突然谈到了当年破家的事。
“夫君知道我娘家一家的命值多少钱吗?”
“怎么说起这个?”王上砚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一万七千零四十八贯十六文整。”许光晔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数字,那是御史台上下算了一个月的得出来的许敬宗自做官以来的贪污数额,只少不多。
“其实钱最后去了哪里,阿爷和他心里都有数,但是谁都没有办法。为了大局,我阿爷最后揽下罪责,准备自尽给个交代,但是他…他伪造证据、买口供,生生逼着我父亲认了后来的买卖官职、结党营私的罪名。终致……家破人亡。”许氏在说这些的时候冷静异常,垂着眼,看向地板的某一处。
王上砚感到怀里的妻子在颤抖,忙紧了怀抱。
“明明再过两个月,就是大赦了啊!”她终于号啕大哭。
四年前,她的父兄下狱,母亲与幼妹入掖庭,就她一人因为父亲在受刑后胡扯的口头婚约被羁押在县衙,熬到了大赦。
王上砚则在偷得新身份的第一天,顶着巨大的压力,现写婚书认下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许敬昌被从速从重地定罪,死在狱中,他的儿子流放,妻女为奴。整个家,独留许光晔一人。
漆黑的夜里,不知道世上有多少苟活的人像许氏一般痛恨许敬宗寿终正寝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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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敬宗的清算很快到来了。
还未等到他出殡,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就已写好。众臣都观望着风向不敢贸然亲去吊唁,只有他的亲家们和亲信还在努力撑撑场面。
在太常博士戴至德建议为他上谥号“缪”的同一天,袁旻携乔迥盈进了许家的大门。
“戴至德这个人啊,欠考量!”袁旻在听闻早朝的新闻后于马车中发了好一通脾气。
“咱们还去吗?”乔迥盈怀着一丝希望问他。
“去!更加要去!这些人都把圣人看成什么了!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忘了疼。”
在许府门口行了礼,两相寒暄后,礼仪人员引导着二人进门。乔迥盈对这种场面没有什么自信,是莺儿在外进行社交。她进了内院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受到了许敬宗的儿媳——一位姓尉迟的夫人的亲自接见。
这规格可太高了。
幸而莺儿平时认真听过许氏的礼仪课,并且心里不怵,才没有露馅。但是几句交流下来,双方都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乔迥盈和莺儿不了解朝中和国师的动向,尉迟夫人似乎也不愿说许家今后的打算。于是两人淡淡地结束了话题,随后主家推脱去陪另外的客人,留莺儿坐着等袁旻那边结束。
“算是有力的姻亲了,只可惜没有能继承的爵位。不知道子侄中有没有杰出人才啊……”乔迥盈见许家如今的境况,不禁在后面感慨道。
莺儿在袁旻和乔迥盈的影响下也终于有了一点政治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