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那老人就走了。
拿起那本子,面对一整屋的人,扯着嗓子大喊,“这几句话,再背!”
“你们看,国尚礼则国昌,家尚礼则家大,身有礼则身修,心有礼则心泰,礼貌就像只气垫,里面什么也没有,却能奇妙地减少颠簸。他使有礼貌的人喜悦,也使那些受人以礼相待的人们喜悦。礼貌完全不花钱,却又比什么都值钱。文明礼仪经常可以替代最高贵的情感。”
举着本读完,又让那些人重新排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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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脑袋,看这船被风吹得离岸边越来越远,自己想下去也不行了。暗自抱怨道:“张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得在这里睡一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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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九点多,她一抬首看表,大喊道:“啊!快十点了,我把那客人忘了。”
一群人累得坐在地上心里窃喜,早想让她走了,于是纷纷道:“那快走罢,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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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三步并两步的走出门外,到岸边拉住那栓住船的麻绳,把那小船拉到岸边。
船一晃,他一惊,想到应该是她来了。
那船划过水面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回荡在夜空中。
跳上船,还没来得及看那坐在黑暗中的男人,就弯腰捡起起船桨赔礼,“不好意思,久等了啊,今日排练。”
衬住灯笼的光,俯身去整理旗袍和衬裙,目光完全没有看坐在黑暗中的那男人。
晚风一吹,那旗袍的一角又被吹起。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沐在霓光中的她,瞠目结舌,嘴里跟塞了石头似的,心里不知是何种情绪,这情绪太复杂了。
怎么会那么像?声音,身形,模样,还有她姓张……难道她根本没有死?
整理好,回过头,也是怔在原地,手里的杆子一下落入水中,啪嗒一声溅起水花。
怔怔的望,河面流动的波纹带着这船也一晃一晃,灯笼也是时而照在他身上,他身上一半亮一半暗,被分成两截子。
合眸,睁眼,再合眸,再睁眼。
是他没错,没有看错。
原来他来了,真的来这里了。
不过应该是来工作的,他已经结婚了,有家室,以前的那点尴尬事不可再提。
她收敛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敛可能看起来诧异的表情,做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正声说,“陈先生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起身,船猛地晃了一下。二人一起趔趄片刻。
结果他先站稳,她没站稳。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就手死死捏住她的脸,力气很大,害得她大叫:“嗳!干什么!”
只见她把身子往后探探,两只手抓住那捏着她脸的罪魁祸首。
陈乔礼还是不松手,眉眼里逐渐有了笑意,死死盯着她,良久才说,“你是鬼吗?你没死……真好,真好……真好……”
逐渐,那眼泪从眼眶里慢悠悠的滑下,一颗又一颗,好像蜜糖水,眼泪渐渐漫住眼眶,她在眼前并不清晰。
随即眼前氤氲一片白汽,世界彻底模糊。赶忙眨眨眼,泪水溢出来,她人的轮廓又清楚了。
她有点害怕陈乔礼现在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陈乔礼在那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久才把手放下来。
放下手的那一刻,她的半边脸又红又肿。
“你……怎么啦?”她小心翼翼的问。
“啊,真好,没,真好,真好。”
他结结巴巴的回答,心脏跳得砰砰响,因为过于激动和惊喜,腿和胳膊也开始发软。
跌坐在位子上,船又猛然一晃,他扭了个身,背对她哭出来,为了不哭出声,还死死咬住手背,肩膀止不住的耸动。边哭,边不断重复着:“真好,真好……”
多年未见,眼前这个陈乔礼让她很陌生,虽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为什么哭。
但还是本能的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喂,哭什么?”
对方并不回答,一直忙着哭。
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哭得像个孩子。
这气氛让她很尴尬,坐在他身边,又自觉离他远了些,侧首望向河面,不过河面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模糊的。
她只是两腿交叠着坐,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一双眼睛空洞无光,像在出神。
哭吧,别人的丈夫我哄什么,她想。
想罢,瞥了眼他,两手一抱,心里没由来的一紧。心被勒住,又吊起来,胸口慌牢牢的,她以为是自己生气了。
哭哭哭,再哭把你赶下去,她想着,把手狠狠一放,脚跺了跺船板。尖尖的鞋跟跺在木头上发出嗒嗒响。
过了许久,哽咽声逐渐消失,他坐直抹了抹眼泪,道:“我,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