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尴尬的笑了笑,“你以为我死了?”
“那日报纸上,火车,就是,都烧了。”
她一顿,开始解释:“我没上那火车,本来打算去北平,但临上车就后悔了,北平那么大,哪能容得下我?我忽的想起你说的乌镇,就去码头买了船票。”
陈乔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
船里又安静许久,两个人就并排呆坐着。
张思乔蹙眉,又抱手而坐,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开口打破这安静。
一阵热风,船又动一动。
他倏然没过脑子一般,冷不丁看向她:“我离婚了。你没结婚,我知道。”
也不知为何,她竟然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又道:“嗯,为什么离婚?”
“我不喜欢,我答应你的,你肯定忘了,你等着我给你拿。”
没有逻辑的话,他暗暗腹诽。
他说着,忙乱的从行李中拿出这些年来给她写的那些信。
她拿起那叠信,翻开,一看,“亡?妻?在我心里你早就嫁给我了……”
看到此处,她嘴角又抽动一下,但又怕他看见,于是偷偷侧眸瞥向他,没料到竟和他的眼眸撞个满怀。
竟然被他看到自己笑了。
她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不即收回目光,蹭了蹭鼻尖,老老实实看信。
他把两手一交叉,俯身,胳膊撑在膝盖上,一直侧首看她,许久才说:“很多信。”
那信按着年月日整整齐齐排列,都包在信封里,保存的很好。
按顺序,她一张张的看,知道了他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家里发生了何种变故,他又是经历和承受了如何沉重的痛苦,又是如何熬过来,如何一步步让自己的生活走到正轨……
这信里的文字零零散散,就像平日对话说家常一样,她仿佛体会到了他的痛苦,鼻子一酸,泪水毫不客气的从眼底漫出。
泪水打在略显老旧的信纸上,显现一个又一个的暗色圆点。
他这才顾得上仔细看她,看她这些年到底有什么变化。
变得更漂亮,女孩子长大就学会大扮,眉毛画得流畅又乌黑,如水墨画中的远山。水灵灵的杏眼上抹着淡色的油膏,白皙的脸颊粉扑扑,嘴唇是偏黑的深红色。头发也长了,烫成水波纹的样子直直披在后面齐腰。
穿着时新红色旗袍,颈间还戴着珍珠项链。宽松的倒大袖里露出一大截白嫩嫩的胳膊和手腕。
很久没有这么盯住她看了。
信看完了,她对于当时的离开很愧疚。
“我不应该走的,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走了。”
“你也迫不得已,怎么能怪你?当时谁会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本就充满了意外和不如意,我早已把这些看开来去,总要活下去的,活下去总有好处,今日我就得到这好处了……”
她又啜泣:“刚才又让你等我了。我真差劲儿……”说着,又把头低下抹眼泪,像极了犯错以后自责的孩子。
看她一副委屈的可怜样,碎头发散散乱乱的在眼前耷拉下来,遮住大半张脸。不禁笑,“张老板也会哭吗?旁人没见过罢。那我算不算在这镇子上,唯一一个见过你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