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就有些不大礼貌了,所以他啥也没问,蹒跚着走了。
还好生在封建社会的楼允,对于人类行为反复无常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沈妙言想得要高,在她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行为的同时,楼允自己悟了。
原来公主刚才,是在试我的诚心,是了,公主蛰居后宫,几年隐忍不发,装出一副娇蛮任性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让太子掉以轻心,等到时机成熟,便一举得权。
娘说得果然没错,四殿下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良主!
这么想着,楼允看向沈妙言的眼神闪闪发光,就像是沈妙言上幼儿园时,看班里那只要生崽崽的兔子。
沈妙言觉得不妙,但是既然楼允已经自己悟了,她也不好再扯个谎,说其实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个怪癖,就喜欢刮腻子。
于是她一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句“以后好好干”,便背着手走了。
只给楼允留下了一个萧瑟的背影。
这一套是她从实习老师那里学来的,每次批评完他们这一伙人,这个老师都会长叹一口气,故作高深地挨个拍过他们的肩膀,边拍边点头,直到最后一个人,拍拍她或者他的胳膊,留下一句“以后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便转身离开。
现在想来,这是一种多么高明的管理手段!既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又流露出对学生的期待,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楼允果然被激励了,当夜就捧着本《大学》上了门。
“公主,‘所谓诚其意也,毋自欺也’,此何解?”楼允的书是手抄的,旁边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沈妙言扫了一圈,实在看不清他写的注解,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就是说,诚实就是不要自欺欺人。”
“正是,所谓待人以诚,待己以诚,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欺人就是自欺,若是在别人面前和私下独处时言行不一,这个人又怎么能被称为是品行高尚呢?”
楼允声音很好听,但是再好听的声音,讲起这些东西,都像是老和尚念经,听得沈妙言昏昏欲睡。
她从小语文成绩就是不温不火,在古代生活了三十五年,她贫瘠的文才也没有孕育出一丁点新芽。
不出半个时辰,沈妙言就开始头频频点地,撑着下巴的手也一点点软下去。
突然一个失重,她栽倒下去,眼看着下巴就要和桌子亲密接触,一双苍白的手却垫了过来。
楼允的掌心,有着冰凉的皂角味。
抬起头,他的脸上却没有笑。
沈妙言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坐直了身子,扯出一个好学的笑:“您请讲,您请讲。”
楼允却把书搁下了,紧跟着也坐到了桌子对面,目光锁着她腕上的玉镯道:“殿下,我知道这些学起来并不有趣,可是太子八岁时,这些都已经背熟了,楼允并不觉得背书有多大用处,因此才来为殿下讲书。您虽然尚未及笄,可是太子,他可是已经弱冠了啊……”
他说得隐晦,沈妙言却知他何意,既然大理寺卿的义子做了自己的伴读,那么大理寺卿和户部尚书就会成为自己的第一根飞羽,羽毛一旦生出,便是注定要翱翔的。较之太子,她差的太多,虽然前生她那哥哥也是平庸,可到底不是傻子,不然也没法安安稳稳在储君位上稳坐这么多年。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难回头了。”楼允叹道,稚嫩的脸上有几分沈妙言看不透的老成。
沈妙言张了张嘴,她想说大哥向来宠爱自己,她其实并不想争这些东西……千言万语,滚到喉头又说不出来了。
她不想争这些东西,太子真的就不在乎吗?
“罢了,殿下,楼允失言了,您大病初愈,今日便先到这里。明天若是您好些了,我们再讲这一节。”
说罢,他行了个礼,低着头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