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精神许多,眼中似乎也有清亮的光,尤其面颊微微泛着桃花红,竟是要大好的样子。
卫绾心里像是得了大安慰,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听太医说久病之人脸色忽然飘红,那是虚阳外越的象,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如此思量间,又听皇帝开口道:“卫绾啊,你是太子太傅,教太子已经有几年时间了,朕问你,太子如今的学问怎么样了?”
卫绾答道:“回陛下,太子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微臣之所学已不能再教太子了,恐怕天下人之中再也没人能教得了太子了。”
皇帝点点头,“朕相信你说的,太子是人中之龙,将来必能干出一番成就来。但,太子毕竟年轻,阅历浅,朕怕他会操之过急啊,需得有稳重踏实的人从旁辅助才行。朕看你就不错,朕想把太子托付给你!”
卫绾听了,浑身一凛,百种心情杂糅在一起,竟不辨是何滋味。只含着泪叩头道:“陛下,您千秋正盛,一定会好起来的。”
卫绾的忠诚和真诚打动了皇帝,皇帝笑着道:“朕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一切皆有命,朕的命数到了,是时候安排身后事了。朕一直看重你,你有胆有识,对大汉忠心耿耿,今日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朕的嘱托啊!”
卫绾老泪纵横,哭得甚是伤心,“陛下……”
皇帝正色道:“建陵候卫绾听旨,朕即日任命你为丞相,你要恪尽职守辅佐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秋来已经将诏书交到卫绾手中。卫绾手捧诏书,感动万分,恭谨叩头谢恩,“微臣领旨,微臣谢陛下,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去早朝吧,好好地干,大汉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卫绾出了宣室殿,回头望去,殿内长廊迂回不已,层层宫门渐渐阖上,似乎一个时代谢幕,一个时代又开启了。
王娡密切注视着宫里的一切,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清晨皇帝急召卫绾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任命卫绾为相,原也在他意料之中,卫绾是刘彘的老师,这个人可靠可信,她心中一块重石落了地。
她料想,接下来皇帝还会有更大的举动,真正掌握大汉命运的虎符皇帝还没有交出来。这些年,王娡虽不过问前朝政事,但她一直冷眼旁观,局势也明了于心。
她深知,身为皇帝,如果不握有虎符,就掌握不了兵权,没有兵权,这个皇帝就形同虚设。换言之,谁握有虎符,谁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皇帝会把虎符交给刘彘吗?抑或是交给她?想到自己时,王娡还是心存幻想的,按理说,皇帝走后,她就是太后了,由她掌管虎符,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文帝临终前就将虎符交给了她的皇后保管。
但,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幻想,毕竟,虎符是大汉的命门,皇帝怎么会不慎重呢?
带着这样一丝隐秘的幻想,王娡在卫绾走后,还是去了趟宣室殿。皇帝还是保持着那份精气神,说话声音比往日大了许多,还跟王娡夸耀,“朕刚才一口气喝了两碗粥,但那粥朕就是觉得不好喝,朕还是最喜欢你做的鲜花饼,你再给朕做几个好不好?”
皇帝的身体或许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王娡,这些话听在耳中,无比刺心。他还记得她做的鲜花饼,他还记得,有什么比满足他此刻的心愿还重要呢?是虎符吗?说真的,她更在乎的还是他,无论什么,只要他高兴就好。
王娡握着皇帝的手,喃喃道:“陛下想吃鲜花饼了,臣妾现在就去给陛下做,桂花刚刚落了,臣妾收了一坛子,臣妾也正想做给陛下吃呢。”
王娡就要出去,刚走到门口,皇帝忽然喊住她,“皇后,明日早朝,朕要给太子行冠礼,你请张太医过来,再给朕开一剂药。”
王娡忽然泪目,好在离得远,室内光线又昏暗,就遮掩过去了。
王娡吩咐人请来张青生,皇帝直接对他说道:“张太医,朕明日要亲自给太子行冠礼,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保障朕的体力足以完成冠礼仪式。”
张青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那样的话就需要重调陛下的元气,于陛下的身体怕是不利。”
皇帝道:“朕知道自己的身体,你放心,朕不会怪罪于你,皇后也在这,你还不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