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外一片白雪茫茫,雪珠子急滚滚落下来。窦太后坐在火炉前,胸口起伏不定,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上的怒容显而易见。
皇帝坐在对面,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半晌,太后呵斥道:“刘启,你说说你都多大了,行事还是这么冲动?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荣儿有什么错处,你说废就废了他?你说!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我说明白!”
皇帝手撑双膝,低头愁索,叹气道:“太后,皇儿不是一时冲动,皇儿废掉刘荣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刘荣仁厚有余,胆识气魄不足,把大汉江山交给他,皇儿不放心啊!”
太后拧眉道:“谁生来就是有胆识有气魄的,他有不足,可以慢慢教他嘛,窦婴这个太傅,哀家看还是很称职的,听他说荣儿进步很快。再说了,荣儿可是皇长子啊!”
皇帝无奈道:“太后,皇儿的父皇也不是皇长子,不也当皇帝了吗?”
太后忽然被噎住,“你……那哀家当初要立你弟弟为太子,你又不同意!武儿胆识气魄都不比你差,最适合立为太子了!”
皇帝急道:“太后,皇儿废掉刘荣太子之位,还有一个重要考量,就是觉得太子的母亲应该是贤德之人,能够母仪天下,尤其皇儿百年之后,她能善待皇儿的其他孩子!”
太后忽然犹豫了一瞬,声音缓和了些,“你是说栗丫头会做吕后?”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娘啊,您还看不出来吗,栗姬嫉妒心重,怨气大,常常让巫女在背后咒诅被皇儿宠幸过的女人,其他皇子,她也瞧不上眼,皇儿是怕将来她不能善待这些皇子啊!”
太后说道:“栗丫头嫉妒心是重了一些,哀家也听说她做的一些事了。哀家常常敲打她,看来她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但是哀家看她还没有吕后那个本事。”
皇帝道:“嫉妒心重,又没有吕后的本事,那就更可怕了。好歹吕后还有治国韬略,可栗姬呢,只剩下嫉妒了,一点儿胸怀和格局都没有啊。”
太后微微展颜,“这倒也是,栗姬是差了些。罢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废就废了吧!”
皇帝见太后终于松了口,气也消了些,说道:“皇儿就知道太后会理解皇儿的。”
太后冷哼道:“皇帝别高兴得太早,哀家的话还没说完呢!”
皇帝已经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笑道:“太后还有什么话吩咐?”
太后道:“‘吩咐’二字,哀家可担不起,哀家说过的话,皇帝全当耳旁风了。”
皇帝无奈笑了笑,“太后这话是折杀皇儿了。”
太后道:“皇帝接下来想立谁为太子啊?”
皇帝索了索眉,颇无可奈何说道:“太后的意思呢?”
太后道:“哀家的意思当然是立你的亲弟弟梁王刘武为太子啊。”
皇帝早料到会是这样,他抬起头,盯着太后看了半晌,太后似乎感受到了一双毒辣辣的眼睛,忽然有一些不自在,问道:“皇帝怎么不回答哀家的话?”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武弟资质是不错,有勇有谋,只是……”
皇帝忽然顿了一下,太后追问道:“只是什么……你弟弟还差什么不能当太子?”
皇帝笑道:“只是怕大臣们会反对。”
“什么,害怕大臣们反对?刘启啊刘启,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哀家一瞎到底了,哀家告诉你,今日朝堂上的事哀家全知道了。栗贲不就是奏请立他妹妹为皇后吗,皇帝怎么处理的,皇帝一怒之下将他交到中尉署处理了,你还会在乎大臣们反对不反对,真是笑话!”太后一口气说了许多。
皇帝只是听着,任由太后怎么追问,都只是说“得和大臣们商量商量”,太后也无奈,最后撂下狠话,说道:“好,哀家就等着你和大臣们商量!”
皇帝从长乐宫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龙撵快到宣室殿时,皇帝突然吩咐去漪兰殿。
王娡穿着家常衣服,正陪着刘彘温习功课。忽见皇帝来了,倒有些意外。自从皇帝晕倒之后,再也无法宠幸妃嫔了,常常一个人宿在宣室殿,有时也到漪兰殿坐一坐,聊聊天,说说话,像今天这般晚还过来,倒是少见。
王娡已经听说太子被废之事,说实话,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是异常欣喜的,她的计划在一步步走向胜利。
但是当看到皇帝进门时的脸色时,王娡忽然又惴惴不安起来。在皇帝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王娡早已练就了不动声色察言观色的本事,只一打眼,她就猜到了几分。
笑着迎上去,“陛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一语未完,刘彘也走了过来给皇帝请了安,皇帝看着刘彘,才有几分笑意,“在温习什么功课?”
刘彘将自己刚抄写的《论语》篇章递给皇帝过目,皇帝笑着点头,“字体越来越老练了,朕要是事先不知道这是你写的,会误以为是一位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