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柔兰恨毒了孟听芸。
若非她不肯请乔尽凉出手相助,她怎么可能冒雨下山,又怎会失去孩子。
侍婢仆妇进进出出,不知在忙碌些什么,人人脸上都带着张皇无措。
青萍跪在床前,看着血水一盆盆端出去,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
“姨娘……”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可叫她一声,好歹叫她知道,还有人在她身旁。
张柔兰躺在软塌上,额上缠着素白纱布,贝齿咬破樱桃口,泪水顺着眼角滑入耳中。
这个孩子其实极乖,一路颠簸进京,怀着身子与薛文旭同房,他都没有掉,头三个月的呕吐也很少,几乎没有主动给过她难受。以往微微见红,看起来不稳,服下保胎药,最多再用艾草熏一下,便稳当了,她没想到这一次,孩子是真的离她而去了。
冒雨下山,山路泥泞,他们的马车翻了。
薛文旭擦伤了手臂,张柔兰却更严重,巨大的颠簸撞击让她疼痛难忍,当时一股血腥暖流从腿间流出,她便算着不好。
幸得河道衙门巡视的兵士发现及时,才将他们护送回府。
可是已经晚了。
“文郎呢……”她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青萍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大爷还在包扎伤口。”
张柔兰忍痛闭目,这个人不是良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孟听芸,都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丈夫。
可她别无出路。
她绝不要回到石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动辄打骂侮辱,那样的噩梦她绝不要再回去。
薛文旭也受了点伤,伤在左手大臂上,划破约一拃的长度,鲜血淋漓不止。
老夫人看得心疼极了,一边嘶嘶地吸着空气,一边让给薛文旭包扎的大夫下手轻点。
薛文旭嫌她在一旁啰嗦烦人,不耐道:“好了母亲,一点小伤而已,您老回去休息吧。”
“伤在儿身疼在娘心,这么大口子娘放心不下,”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抬头对上薛文旭那张冷淡的脸,自觉将后面的话咽回去,“那你好好休息,晏童,照顾好大郎。”
晏童低声称是,方嬷嬷搀扶着老夫人,一步三回头,分外担忧不舍,“儿,娘回去了。”
薛文旭微颔首,让方嬷嬷赶紧搀扶走。
老夫人回到上院,小张氏在身旁侍奉,问及鹿鸣院的情形,老夫人只是叹气。
“这么大的雨,就不能等雨停了再下山么?”
她头一个孙儿,就这么没了。
小张氏从旁道:“我听晏童说,大嫂也在山上,大爷和兰姨娘同大嫂拌了几句嘴,昨儿夜里经常来咱们府上给她看诊那个乔大夫还连夜上山给大嫂看诊,兰姨娘在寺里动了胎气,大爷都求到大嫂门前去了,大嫂愣是不肯让乔大夫给兰姨娘看诊,这才逼得大爷冒雨下山。这大嫂也真是,好歹这也是咱们薛家头一个孙子,为着她那点气性,就这么让孩子没了,还害得大爷受了伤。”
老夫人转过脸来,咬牙切齿问:“晏童当真这么说?”
“晏童哪敢扯谎。”小张氏掐着声音道,“今儿三郎去衙门领四郎的尸身,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没了,看着真真可怜,三郎还说,若不是大嫂非要查账,也不会把四郎接回来,四郎又何至于……”她说着说着,竟掩面哭起来了。
老夫人气得手抖,这个孟听芸简直就是个扫把精。她从前就不同意这桩婚事,一个北地蛮子成日在军营男人堆里扎,一点不知礼数规矩,哪里比得上京城深闺里娇养的小姐,当初就比不上城西那个酒楼老板家的小姐,那才是配得上文旭的佳妇,落落大方,家财万贯还谨守规矩本分,对自己也一惯孝顺捧着,那段日子相看,日日来看望她,好东西一样样往她屋里孝敬。
哪像这个孟听芸,原就性子骄纵,说不得骂不得,成日畏手畏脚在她跟前,说两句还流眼抹泪。偏生文旭非看上这个孟听芸,成婚四年,没下一个蛋。这回文旭回来,她倒横起来了,几次三番敢同自己顶嘴,还善妒蛮横,将她头一个孙子害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震得那茶盏直颤颤,“孟听芸呢?她郎婿差点叫她害死,她还有心思在庙里吃斋念佛。”
老夫人这些年在府上蛮横惯了,她一动怒,屋里屋外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小张氏乐得看好戏,她当初没成的婚事,谁得了都不能好过了去。亏得大爷今日一早上山,才叫三郎有机会处置他挪用款项的事。
柳氏静站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沉着一口气,端等着事态发展。
这时小厮从外头过来,站在门外禀道:“禀老夫人,老爷在丹房炼丹,请二夫人过去伺候。”
柳氏骤然变了脸色,双手在袖中掐得青白。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愤道: “他房里那么多丫鬟婆子,还不够伺候他的。”
小厮在门外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