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和小蝉两个去了岑家,一直消磨到晚饭前才回来。不过花得几个小钱,战绩却十分丰硕,来不及吃饭便将打听得一五一十报给汪夫人。
据岑家的下人说,老太爷上了岁数之后岑太太便将他接去了慧安,人去了之后才回流云镇落叶归根的。岑太太一辈子也不曾嫁人,是招的女婿,所以这小姐也一样姓岑,只不过这上门的女婿爹孩子两岁上就没了。
岑太太在慧安待得好好的,听说生意做得也极好的,可不知是为什么,前年的时候突然带着女儿回来了这流云镇,可惜回来没有多久就出了意外,被车子给撞死了,不过也幸好撞死她的人是洪治安洪司令他太太娘家兄弟,所以洪太太许是看这可怜的小姐无爹又无娘,倒还肯看顾这她一两分。
只是现在岑家里里外外都无一丝规矩可言,上上下下都看一个姓邹的奶兄脸色。
他老娘当年是岑太太的乳母,许是看在老娘的份上,还肯留下几分面子情,再者,多少也要顾忌岑家的几个族老和洪家,不然这小姐和那个傻里傻气的丫头还不叫他撕吃了!
宅子里头的事由着他作主也就罢了,连岑家的铜矿,他也想把手伸进去。
提到铜矿,愫心想起从前是曾听祖母念叨过的,这个铜矿是她们岑家祖上传下来的,当年岑家那位老祖姑奶奶嫁到汪家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些田庄店铺,铜矿是一丝边也沾不上的。
小蝉便道:“听说岑太太当初回来没有多久也是打算卖掉了,只怕也是觉得她们家这面团似的小姐哪里顾得过来,不如把现大洋捏在手里。跟隔壁镇上郑家和童家也都谈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她人都不在了,童家和郑家自然不认当时谈好的价格,如今又有这吃里扒外的奶兄跟他们里应外合,不把这铜矿白得了去就算是他们有道义了!”
愫心点头,“这可真是难为她了!难怪她昨日一个人在街上胡跑,连把伞都不撑,今日又跑到她妈坟上哭得那样伤心。你们刚才不是讲洪太太,怎么,这个事情她没有过问?”
蜻蜓在她对面的小几上坐下,“洪太太照料一点小事罢了,要叫人家拿真金白银出来,她还能强压着不成?”她悄悄给汪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笑着说道:“要不夫人您来发个善心!”
小蝉当作没有看到,她心里知道夫人本来就更依着蜻蜓,何况自那件事后,在夫人这里又添了一层嫌隙,因此并不点破,答应着走出去还替她们把门带好。
蜻蜓听她脚步声慢慢远了,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愫心。
愫心一看,简直大吃一惊,连忙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蜻蜓偷偷从岑小姐书桌上一本书里翻出来的,悄悄藏在袖子里,大着胆子拿了回来,“明日我再寻个由头往他家跑一趟,偷偷塞回去便是!”
愫心仔细打量那张照片,又嘱咐道:“你谁个也不许讲!”
“这个还用您吩咐?”蜻蜓的两只眼睛简直在放光,“所以我才说您得帮她呢!”
愫心也快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了,“帮她也不难,且让我好好想想。”
她认真端详这张照片,上头两个青年男女并排坐在一张长木椅上,维祯在椅子左边,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眼睛紧紧盯着佳音,笑意藏都藏不住,佳音在椅子右边,一只手拽着从椅后垂下来的一根柳条,另一只手捂着嘴,被维祯逗的直笑。
照片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慧安展家花园留”。
照片上的维祯,衬衫外面套着簇新的马甲,口袋里露出一截金表链子,长裤被熨着笔直的折痕,一只擦得铮亮的皮鞋,在膝前高高翘起,正是愫心最熟悉的那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他这时还留着这帅气有型的分头,用发蜡把两只鬓角梳得油光水滑,他后来得叔父大力栽培,位子越爬越高,便把头发剪短,戴军帽方便,也显得更稳重。
那么,这张照片至少摄于三年前了,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在安州的军校里,安州离慧安并不远,想必他们二人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从照相片里的样子来看,两人显然是十分亲密的,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们曾有这样一段啊!
不过两人既然这样亲密,他后来为什么又回家另娶呢?那雅昭带着女儿从慧安千里迢迢回这穷乡僻壤,也是因为这个事吗?算算日子,确实是维祯娶亲之后的事了。
她一时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只好把照片先藏好,蜻蜓所言没错,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帮她这个忙!
原来我回故乡一趟,道理竟然是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