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母亲狼狈地爬过去抱起婴儿绝望地哭喊着,仅喊了几声便再也没有力气,变成小声地抽泣。那人群在长时间的暴怒后,此时真正得到了将死的婴儿反倒没有将这种愤怒再极端地演绎出来,只是安静地围在婴儿和他的母亲周围,恶狠狠地盯着方才一点点剥下婴儿皮肤的烛摇,那神色中的嫉恶如仇就好像要将烛摇生吞活剥了一般。
宋谨尘耳边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去,很快便是一片死寂,除了婴儿母亲的抽泣声还隐隐存在着。
他忽然笑了,手中暗暗发力,那象牙刀柄咔嚓一声碎成几段:“这不是霸气,这是暴戾!”
烛摇刚开始透出的笑容闻言立即僵住,她冷颜斥道:“那我只能当你是根本没有光复惑明的决心!你对他们的恨意根本就不够刻骨铭心!”
宋谨尘转过身来面对着烛摇,强调道:“恨归恨,但我有我的原则!”
烛摇看向他的眼神在他话音落后立即暴怒得几乎要燃出火来!她扬起手重重击上那人圈的一面围墙,围墙即刻如同玻璃般碎裂开,碎石哗啦滚落。
“你的原则就是你至今都没把炎海人都放在你的对立面上!”
宋谨尘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反驳道“是为了有一天当我们真的将炎海彻彻底底倾覆的时候还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而没有愧疚!”
“你会因为炎海人而愧疚?”烛摇虽然嘴上在反问着,却仍旧掩饰不住听到宋谨尘这些话的无力感。
“倘若我们如同冷觋一般残暴,我们就是在步炎海人的后尘!我们惑明是文明国度!我们的文化信仰是不卑不亢自强不息,而不是如他们一般权倾天下唯我独尊!”宋谨尘说着这些话,寸步不让,他此时此刻并不想因为烛摇的长辈身份而迁就她的观点,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原则是不能被迁就的。
烛摇听着他的话愣了半晌,忽而苦笑道:“这么多年,时光流耗,难为你还能保持理智。”她抬首望向凌昼峰高耸入云的、闪着幽深的蓝紫色光晕的封顶,低声呢喃道:“又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了这种消耗不尽的孤寂光阴呢?终究是连等死的权利都没有啊……”
宋谨尘看着她紧紧封死的情绪随着面色一道冰释,心底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他说道:“你比我隐忍了更长的时间,当然不是为了享受权利的。”
烛摇深深吸了口气,释然道:“好吧,你内心比我强大。虽然不霸气,但是偶然有气场。”她说着见宋谨尘对自己的表扬无动于衷,不由觉得无趣,正色道:“你来找我应该不是来参观红色植被的。”
宋谨尘移开目光瞟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婴儿,隐约皱了皱眉,转而问道:“我来是想问前辈,灵流……究竟是您和谁的后代?”
烛摇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你管得太宽了!”
“我的怀疑是有理由的。”宋谨尘道:“虽然熙宁夫人同样不肯公开段鸿羲的身份,但她对段鸿羲的关爱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密切关注着烛摇的神态变化,放慢了语速:“自灵流五岁以后就将他彻底与你隔离开来,二十年间一直排斥与他相见。”
烛摇抬手指了一下宋谨尘:“你的推论?”
“灵流容易让你想起一个令你嫉恶如仇的人。”宋谨尘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娘家的一众亲人都在灵流五岁那年神秘死亡,随后你便将灵流寄养在我家里,这不该是巧合。”
烛摇望着他不曾说话,在得到烛摇的默认后宋谨尘继续道:“这个仇人,应该就是灵流的父亲。你不愿见灵流,是因为不愿在他身上看到他父亲的影子。”
烛摇听到这里嘴唇微微有些抖动,她在宋谨尘的注目下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来问道:“燎祭难道就从未跟你透露过什么吗?”
宋谨尘摇了摇头:“若是我父亲有告诉我,今天我来这里也只是证实,而不是询问了。”
烛摇听罢忍不住一笑:“既然燎祭都没有说……”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半晌她忽然脸色冷了下来,斥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惑明的希望还在你身上,你竟有这闲工夫去关心这些没边的事儿!我累了,你请回吧!”
她嘴上说着,急迫地指挥侍卫去修葺被她打塌的石墙,不再理会宋谨尘。
宋谨尘站在她身后,刚刚开口想再问些什么,烛摇突然冷冷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小莫,送客!”
宋谨尘心知这样的事也急不得,自己也还有很多要紧的事要处理,也不再多作停留,匆匆离开了这座妖异的宫殿。
冠履倒易
“呦,这不是宋言礼家的贵公子吗?”宋谨尘刚刚踏出这座血腥味浓重的宫殿,便被一名身穿墨绿色衣衫、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伸手拦住。
事实上在他出宫之前就已经隐约看到了这个令人不快的人影,并不想与他搭讪,只有意撇开目光假作未见。此时眼见着躲不开,他只得及时顿住脚,微垂了目光,恭谨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