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结束,宋辞住进了皇帝为她备好的宅邸里面。
她乃自愿,恰好又遂了某些人的意。只是不知经过内侍们的层层转达,会不会添油加醋扭曲她的想法,惹得皇帝不满。
宫闱之险恶,向来不乏别有用心,若放在从前,肯定够她困扰一番。
现今沦落至此,连活到哪天都未成定数,宋辞懒得去想,也不屑去想,态度上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先是屏退了贴身侍奉的丫鬟,随后又将禁军们都赶到了外院,免得瞧见了心烦。
反正有古今二十余年的生活经历,独立居多,受人伺候鲜少,不需要丫鬟婆子也能照顾好自己。
于是,看似风平浪静的度过两三日,心态渐渐沉稳下来,身体也没有出现疫病相关的症状。
医官院的人每日都会登门,在院落各处燃熏药烟,蒸煮衣物碗盘,佩挂药包,还熬出两份黑漆漆的药汤子,内服用,外浴泡,可谓多管齐下。
宋辞将身子浸在充满药汁的温池中,心中不禁感慨。
纵使是医疗手段落后的古代,对抗疫病亦有一套完善的方法,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只可惜人力物力有限,无法让所有百姓都得到相同的待遇。
如果能将医治预防广泛用于民间,想来也不会演变出今日这番惨烈的局面了。
想罢,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婀娜白皙的美妙躯体从药浴中站起身。
湿漉精致的一对纤足先后迈出池子,踩在石质边沿上。水渍滴滴答答砸落至地面,将浅灰晕染成点点黑褐色,随着步伐蔓延生花。
她舀了几瓢洁净的温水,冲掉肌肤上余留的药汤,随后裹紧柔软的绒巾,抬手将长簪抽出……顿时,高高盘起的发丝倾泻而下,如绸缎般安静顺滑的披在身后。
经近年间的娇养,往昔的边境小厨娘,如今俨然一副天之贵女模样。
乍望去,有身份衣饰和气度的加持,不知情的恐怕还真会当她是所谓的公主,顶礼膜拜。
可这宅邸里外尽是皇帝的人,她们了然她的出身,听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这些丫鬟婆子并不真心待她。
无非碍于礼法,敬着她也臊着她,当她是株长在金銮殿上的狗尿苔。
当然,宋辞对她们也没好到哪去。
碰上这种头脑拎不清的人,拿主子的身份往自己脸上贴金,侧目冷眼这个,唾弃鄙夷那个……
宋辞谈不上生气,只觉得乏味可笑。
她一没用下作手段,二没抢旁人的东西,这见鬼的“福气”她更是避之不及。
自觉没什么地方做错,她凭什么受她们的挤兑?
理直气壮将衣物穿戴规整,回到前厅。见几个身影木头桩子似的戳在两旁,与其说不伶俐,到不如说散漫耍奸。
宋辞懒得搭理她们,亲自到外面喊了墨风进来相谈。
“大人请坐。”
墨风浓眉微微一皱,觉察出不妥:“殿下折煞,您现已受封为公主,金尊玉贵,不该再这样称呼属下。”
“哦,是吗……”她轻飘飘应了声,然后恬淡笑笑:“可我已经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而且,熟悉的称谓是我最后的底气,唤起来能有种一如往常的安慰。”
“我始终记得,你与我是从北境到京城的交情,你是亲卫军的墨风大人,我是宋辞……当初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现在这座宅邸里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墨风性子孤僻,待事接物态度清冷,却又不失踏实可靠,像极了某人。
听她这样说,墨风深邃眼瞳的尽头难免显现出几丝动容,答道:“承蒙殿下信任,属下荣幸之至,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会忠于您和王爷,绝无更改。”
宋辞知道这份死忠,她多半是沾了萧让尘的光,心中没有不平衡,反而有些许欣慰庆幸。
“嗯。”她点点头:“他信你,我也信你,所以才放心将最要紧之事托付给你去打探。”
“此番疫病来势凶猛,我又被困在宫中不得出……不知这段时日婆婆和小韵小锦境遇如何?我在食肆留给她们的银钱和粮食,可还够她们度日吗?”
谈及正事,墨风神色挂上几分庄重,回答道:“自疫病发起,少安便携一队亲卫军从内部封锁了食肆,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待在里面没有外出,尚且平安无事。若节省些,仓储的食材也还足够吃用一阵,请殿下宽心。”
万幸!
宋辞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若殿下实在担忧,不如将她们接到这里同住,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她犹豫片刻,终还是拒绝了。
“算了,外面不太平,能不出门尽量还是别出得好。尤其这边来往混杂,我怎么样倒无所谓,要是害了她们,那才真叫悔之晚矣!”
“等再过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