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忘带个袖炉,只在外站了一会儿,宋玖鸢的手就变得冰凉。
柔软的触感触之即离,一如那夜,宋姑娘也是这样眉眼含笑着伸出手,不过那时的手远远要比现在暖和得多。
“出门在外,宋姑娘要记得添衣。”沈澈忍不住唠叨了句,哪怕他心里清楚,他现在没有资格说出这些话。
不过宋玖鸢没在意,随意回句“知道了”,便往疯马那走去,手指搭在马头上,一路摸索下去,果真在马颈隐蔽的穴位发现枚银针,和她料想得丝毫不差。
宋玖鸢夹着银针在沈澈眼前晃晃,眸中流露些许得意,“沈大人树敌颇多啊,竟有那么多人想置大人于死地。”
看到这枚银针,林安脸色一沉,朝宋玖鸢拱手道谢:“宋姑娘慧眼识珠,我替我家大人谢过宋姑娘。”
小随从一心想着害他家大人的真凶,却不知他家大人握紧拳头,恨不得砸在他的榆木脑袋上。
谁要这蠢货帮他谢了?
“想要谢我,沈大人要给出点实际的报酬。”
这次沈澈抢在林安前开口了,温声询问:“宋姑娘想要什么?”
“很简单,沈大人是要送王善元的尸体去王府吧,可巧,我也要去趟王府,沈大人带我一起去如何?”
沈澈果断应下,“好。”
没一会儿,宋玖鸢就坐上了舒适奢华的马车。
淮阳沈家名不虚传,宽敞的马车再塞进几人也不显得拥挤,隔开的小柜里燃着提神的熏香,与贵重紫檀的檀香混在一起,只觉浑身舒畅。
沈澈生怕她嫌弃,翻出好些软垫靠在她身后,还取了个精致小巧的袖炉,小心放她怀里,随后又往她身侧摆出各样零嘴,片刻不清闲。
“沈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宋玖鸢睁开眼,盯着忙活许久的沈大人。
沈澈身子僵住,两只手安分地放在腿上,故作轻松地回道:“没什么,我这马车许久不用,怕宋姑娘坐不习惯。”
“不会。”
“宋姑娘,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两人近乎同时出声,四目相对,密不透风的感觉马车内生出异样气氛。宋玖鸢垂下眼眸,将腿上的袖炉藏进袖里,缓缓摇了摇头。
“吃些蜜饯,就不会不开心了。”
雕成小花的蜜饯送至跟前,清甜的香味透过厚重的熏香,在她心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宋玖鸢向来不喜这种粘牙甜腻的零嘴,但这次不知着了什么魔,轻轻靠过去,在沈澈递来的蜜饯上咬了一小口。
“是不是很甜?”沈澈嗓音微微发颤,他的本意是将蜜饯递过去,并未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嗯,很甜。”
“那宋姑娘就不要不开心了。”
……
王善元在外的名声向来不错,清正廉洁,是皇城中难得的清官,他对他夫人也极好,平日里时常细心关切,曾得不少闺阁女子倾慕。
但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天,尤其是像白纸一般的人物,得知真相的人们会更加激动。一夜之间,王善元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萧条的王府快被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填满了,刮起的白布踩进泥泞,大门口的百姓执拗地等在那,飞蛾扑火般大喊着“申冤”。
透过帘子的缝隙,宋玖鸢就能将外面的场景收入眼底,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头痛哭流涕、本该年轻气盛的少年穷途潦倒、步履蹒跚的妇人形容枯槁……这些都不是阿爹想要看到的。
她阿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出生入死,是为了让颠沛流离的百姓过得更好,让大晋繁荣昌盛,百年不衰。
可如今,宋玖鸢只看到繁华表象后满目疮痍。
“宋姑娘,我们到了,不过恐怕要委屈宋姑娘和我一起往侧门进了。”沈澈出声说道。
“无妨。”
侧门极窄,官兵扛棺材进去的时候,方方正正的棺材差点卡在那。大理寺的官兵憋了口闷气,想到外头无助的百姓,一狠心,扛起棺材冲了过去。
木头碎屑掉落在地,四个角已经磨平了。
沈澈假装没瞧见,跟着宋玖鸢缓慢的步子,慢悠悠地落到后面。
“宋姑娘,那晚你带走的人是谁?”
四下无人,沈澈问出藏在心底的疑惑。他不会在人前问,宋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给她带去杀身之祸。
“沈大人如此聪明,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那不一样。”沈澈停住脚步,回眸定定地看向她,“我想宋姑娘亲口告诉我。”
宋玖鸢有些招架不住,躲开他的目光,俯身摘了朵路旁的野花,转移话题,“王善元都死好多天了,沈大人觉得凶手是谁?”
“现有的证据看,宋姑娘带走的那位百合姑娘最可疑了,以及她牢中的那位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