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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了,虽然不是很想,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你将为人父。”

庞泽愣住的同时,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竟是想要窥视面前的男人,脸上是何表情?

但他的反应却是低下头,抑制眼睛酸胀。

兰重益缓步走下石阶,清冷的月光撒在他肩头,衬得他风姿卓绝,又孤独清冷。

“我想让你回一趟临江。”他道。

庞泽问:“主君……会不会有事?”

“尹通之殁疑点重重,有太主出面,陛下不会草率结案。如今我们的人已经回临江报信,贵嫔那边很快会得知消息。我让你回临江,是因届时王臣秘使诸国,你能够护其性命。至于主君那里,有密卫跟随……”

兰重益抚额,打量庞泽一眼,“有太主斡旋,她已经脱离诏狱,被拘在天狐别墅,一切安好。”

“臣明白了。”

庞泽没有睡意,在榻上坐了一宿,想了一夜,四更天时他带了剑,悄悄离开客邸。

他知道自己到哪里去,在做什么,因此没有任何迟疑地上了路。

到了城里,寻了间客邸住下,做好夜探天狐别墅的打算。

摸清路线,躺下睡了半日,再睁眼时,街衢上已是漆黑朦胧。

庞泽套上黑衣,穿过民宅官宅,大约步行半个时辰,出了人群集中区域,一条河横亘在眼前,庞泽上了堤岸,走到一座高墙时,四下张望,攀住墙瓦跳了进去。

巡视的禁卫不少,个个拿矛带刀,严阵以待。本以为会有一番打斗,但庞泽落脚的屋顶正好是拘禁真珠的地方。

真珠席地坐在庑廊的灯下,一手支颌,一手拨弄木偶,实在不像被禁足之人。但四面的侍卫女婢确实围得水泄不通。

待人过来再三催促,她才推开木偶走回房间。

许是睡了,屋里的灯还亮着,侍女们却一一退出来。

庞泽避开禁卫,从窗户潜入屋内。

真珠的确睡下了,安静地侧卧在窗前矮榻上,外间的灯火透进少许,勾勒出朦胧柔软的身影。

她翻了一下身体,庞泽吓了一跳,见她根本没有醒来才松了气,拿起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褥。

她的小腹已经明显,听说有五个月了。

庞泽在黑夜里抬起眸子,这一刻他是欣喜的,生命中所有的灰暗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光芒驱散,就好像,人生变得圆满,今后的牵挂不止是母亲,还有这个和他血脉相通的孩子。

望着真珠沉静消瘦的面孔,庞泽又感到万分内疚。他拨开覆在她眼皮的碎发,将被褥按在胸口,闪身出了房间。

回到客邸时,兰重益正负手站在门外,像是料到自己会出去,会在这时回来。

“公子还有何吩咐?”他问。

兰重益一声不响地进屋,庞泽跟过去。

兰重益把封好的信给他,“将此书呈到贵嫔手中,她知道怎样做。”

庞泽接过,揖手一拜。

这样的日子对谁来说都是漫长而煎熬的。

墙外的柳树绿了枝头,真珠才恍觉光阴在不经意间流逝了。

她问侍女,侍女说是进入二月了,临安已是春意浓浓。

何时开始拘在这里,大致时间她已经想不起来。

元玮允许她在别墅范围随意走动,已经是特别开恩,但饭食的粗粝她极不适应。从怀孕之后她的胃口变得极差,对饮食也十分挑剔,即便身陷囹囫强迫自己吃下去,一来二去还是消瘦得厉害。

她对此质疑,也做出过反抗,但饭菜一次比一次差。后来从侍女的交谈中得知阳阿公主在此居住,才清楚背后是谁捣鬼。

真珠也不吵不闹,一心沉浸在歌咏新词和养鹤,偶尔吹箎,心情好时还教宫人煮茶酿酒。

突然的安静让宫人觉得不可思议。

久而久之,那些曾经见到她就退避的宫人常会过来陪她闲聊,或是请教一些技艺,见她被长公主替换膳食,便偷偷地给她送来吃食。

老宫人还给她讲从前的旧事,譬如天狐别墅的来历,别墅曾经住着哪些宫妃,还指着相应的大殿给她看。

真珠无聊至极就去那些空置的大殿转一圈,她到过生母杨修容怀她时住的寝殿,也去过养母庞贵嫔的住处。

今日她推开了太上皇曾经的宠妃郁夫人的飞澜殿。

不像其他宫殿,或奢靡,或清简,飞澜殿散发着一股簇新的气息。

宫人和她解释,当年大火烧毁了整座大殿,太上皇在废墟上重新建立,新殿里的一切还如夫人在世时的摆放,连她生前爱用的钗饰都照原样复原。

很难想象,君父对一个人的用情竟如此之深。

真珠拿过妆奁里的银质四蝶步摇,压在下面有一张绢帛,上面写:谁言掩歌扇,翻作白头吟。

竟是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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