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要走的。”佟曦晚道,“但我刚刚和她转时,掉了物件,在这里找半天没看见,便想再进去寻。”
她伸手指了指前头。
小贩压低了声音:“姑娘掉了什么?”
佟曦晚拿好东西付钱,疑惑看他,“怎么,你——”
“不是。”小贩忙摆手,“若不是贵重东西,是绢子帕子这类,竟可不要了。还是趁早走吧。你们是往这个路口折进来的?快些回去罢。”
佟曦晚接话道:“这是怎么了?”
小贩见她面容可亲,忙附身耳语,谆谆道:“那头的护卫们要回来了呢,说是要加派人手守在街口,盘问什么。你们晚上还在这逗留,少不得被他们纠缠。”
佟曦晚点头,又说:“既这样,你何不和我们一同走?”
“平日倒还好,现在的规矩,我是从那头来的,就得从那头走。因此你们别再去了,就从这出。”
佟曦晚听了这席话,连连道谢。
两拨人错身而开。
这会她才真领离缘转身而去。
离缘轻声道:“怎么不快快走,倒还停下和这个人攀谈。”
更不要说实际并没问出什么有效信息,那些她们猜也猜的到的。
愈是急,她反而愈显得镇定松弛了,这是离缘从未见过的,真是古怪的人。
佟曦晚低着头行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没用是好征兆,有用则证明自己没多此一举,总归她不亏。
这小贩亲见她俩要往里走的,她再填补几句,他自然以为两人刚从外面来。
那么他就是她的“人证”了。
两人接着走,到了街道与中轴路的交叉路,果然守着一队人,不动声色堵在路间,看着沿路经过的人,鹰聿般的眼审视每一张脸孔,拦住人在那里冷冰冰审问。
佟曦晚径直绕过他们走,偶然对上其中一人视线,不免多看了一眼,又淡淡移开。
那人身形一闪,蓦然抽剑拦在她跟前,道:“这样晚了,两位姑娘怎么从这里头出来?”
语气还算可以,如果忽略那剑的话。
佟曦晚奇道:“你也说天晚,当然是因为我们要家去了,我们又不住这里。你又是谁,做什么这样拦住别人?”
她说这话特意扬着声音,那边经过的人都放慢脚步,竖起了耳朵悄悄听。
那男子盯她一会,“既不是住这里的人,又何必耽搁到这样晚?”
旁边另一个护卫腹诽,这姑娘可真大胆,寻常人都从他们身边经过都目不斜视的,唯恐就被注意到。
可她刚刚不仅看了,还偏偏是看钟川,还是两眼。
这自然是因为钟川那张俊朗周正的脸。
可钟川最讨厌别人看他的脸了。
他看了眼还没被收起来的剑,这姑娘有得倒霉了。
不过她要是乖乖配合的话,钟川也不会太磋磨她。
佟曦晚偏做出傲慢的样子,“关你什么事?我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要再回答你的问题?狐狸还要假借老虎的威势,你拿着把佩剑在这里不清不楚的一站就可以盘问我了?从来没听过这个道理的。”
周身皆是一静。
离缘抿唇,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故意去惹事?
那人冷笑一声,懒得和她争辩,剑锋一转,却被身旁的护卫拦住:“我们是承恩伯府的护卫,在这是为盘查贼人,你们还是配合我们,否则——”
“否则什么。”佟曦晚道,“否则要杀了我吗?”
他们当然不能杀人,大庭广众之下。
佟曦晚道:“承恩伯府自然是一等一的清贵人家了,只是我向来只回答专门负责审讯的有官印的大人的问题,你们不过是家兵,我也不是从你们家里出来,如何轮到你们问我?”
她说的是没错。
可大部分人根本不会这样说。
普通人谁见到他们不是自觉低一等,弯腰掐背,生怕惹事。
民不与官斗,本质是在权势面前低头,他们不是正经官,可他们代表的权势是实实在在的。
这姑娘说出这种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二是她有恃无恐。
众人不约而同地偏向了第二种可能。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傻子。
“要想像问别人一样问我,这可不能。我是半个字也不会说的。”她说着,伸手去握住身前的剑的剑柄,微微用力想往下压。
那剑纹丝不动。
她抬头重又看了这把她拦住的人一眼,手放下来,微微笑道:“你不累么?”
不等他说话,又道:“不过,累了的话,也好到主人家去讨个好呢,说不准还给你提提工钱,也可比过他们了。”
这话就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