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1 / 1)

“放肆!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岂能容得你这无知女娘在此妄议?”一旁的凌不疑眼锋一扫,冷冷瞥向拿人的侍从,大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嘴堵上逐出去!”

楼璃和王姈二人很快被捂住了嘴,呜咽挣扎着被带了下去。

何昭君一席话说完已是倦极,当下转身再度离去。

不远处的袁善见看着何昭君的背影,手心冷汗涔涔。陈娘子眼中的锋芒一闪而逝,随即便归于沉寂。唯有蔡云书,眸色深深,仿若洞穿了什么一般,面上浮现出与他往日完全不同的郑重神色来。

何昭君一路往前,却不料半道出了两位婢女将何昭君拦住。一位婢女看向何昭君眼神有些怯怯,另一个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双手举着托盘。那四方托盘上放着木片和笔墨。

何昭君一愣,不知何意。那怯怯的婢女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女公子,根据规矩,凡有拿取之物,需以所拿之物作诗一首,经过众家品评,才可拿走此物。”

按照以往的规矩,还有斗诗的环节。那便是若是有好几个人同时看上一个物品,便每人作上一首,令大家品评,物品归最佳者得。之前的取物环节,也只是活跃现场气氛的一个安排。

只不过眼下这番场景,谁还敢跟何昭君争物件?何昭君便是随便乱写一首,都可以拿走那琉璃发簪。

但无奈何昭君经这一遭,心神大乱,哪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作赋?

何昭君举起右手,欲将簪子放在托盘上。霎时腕间一紧,原是文子端捉了她的腕令她将手又放了回去。文子端深深看了她一眼,将那琉璃发簪握在她掌心,他便默不作声地拿起一旁的笔,抬手在木片上写起字来。

不远处的陈家女娘瞧见这一幕,没有再跟上来。事实上,陈家作为文臣清流一派,陈娘子也算今日的主宾之一。她完全可以以主办者的姿态特赦何昭君带走物品。一来彰显自己大度,二来可以绝了此时文子端与何昭君亲昵。但陈娘子却是定定地看了一眼,反而沉默地转身离去。

一直紧跟着陈娘子的婢女好不容易等走到了幽寂处,低声不忿道:“女公子你方才怎的就走掉了,那何娘子不过仗着救命之恩才得殿下青眼,女公子的才华完全不输在场儿郎……”

陈娘子停住,定定看向婢女,缓声道:“玉婵,你跟着我也有十余载了罢。”

玉婵闻言一怔,慌忙应道:“是。”

陈娘子轻叹一声,目光忽然飘远道:“你是不是以为,方才那等情形,不过是太子回护着何娘子赢了一场女娘的口舌之争?”

玉婵迟疑不敢出声,然而眼中神色却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陈娘子眸色深深,眉心微蹙,她轻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娘子方才,却是比杀人诛心还狠绝。她今日此举,看似不过是与王姈楼璃的口舌之争,实则震慑的是我阿父他们这些文人才子。而太子殿下的做法,不过是告诫我们这些文清之流,默许何娘子的杀鸡儆猴之意罢了。王姈和楼璃,今日因她二人自身之失,令家族蒙羞。你可知,贵族家的女儿多半都是要为巩固家族势力而联姻的。今日之后,她二人必被家族厌弃。若是父母慈爱,尚且还可远嫁他乡谋一门得过且过的亲事。若是族人人情冷漠,这二人便是家族弃子。一个被家族放弃了的女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玉婵听得额上冷汗涔涔,她既是陈娘子的贴身婢女,这大家族之事见过何其之多,被至亲之人嫌恶遗弃是怎样的下场?这等女娘们纵然活着却是……生不如死!

玉婵不敢再深想下去,却听得陈娘子突然轻叹了一声,她并不看向玉婵,仿若只是喃喃自语道:“倒是不想阿父口中的粗坯将人,还能教养出何娘子这等人物!阿父只怕有些轻视了……先前见她与王姈楼璃二人相处,也并未占得什么赢面。倒不想是个不鸣则已,一击必杀的狠角色。也不知是什么令她突然……”

陈娘子言至此处,突然哑然,良久,露出个苦笑不得的表情来。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不过是龙有逆鳞,人亦如此罢了。

“原来如此……”陈娘子大悟,忽然又露出个微笑来,“看来太子也不过是一厢情愿啊……”

一旁的玉婵仍是一脸疑惑,却是不敢再出声。

陈娘子瞥了玉婵一眼,轻叹道:“玉婵,你虽心思单纯又一心向我,但目光短视又性子偏激。若你再跟着我,定要替我招来祸端。此番回去,你便不必再跟着我,我会向阿母禀明,你便侍奉我母亲去吧。”

“女公子!”玉婵当即大惊,跪下叩头不止,“求女公子宽恕,玉婵定痛思己过,请女公子绕过奴婢这一次吧……”

陈娘子却是看都未再看玉婵一眼,抬步从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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