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皓月当空。
有人拖着一辆空板车行于小巷,车轱辘卷起阵阵飞尘,咯吱咯吱压过斜斜墙影,偶尔惹起一两声犬吠,最终在一处拐角消失不见。
堪堪寂静下来的巷子紧接着又响起了几声“嚓嚓”的脚步声,有人压了声道:“阿笙姐,这边!”
乔笙快走几步拉住了要往前冲的乔七,撩开帏帽黑纱,指了指歪在脚边的一块石碑,“过了这石碑就是东市,你想好了,真要跟我一起去?”
乔七毫不犹豫地点头,“咱们都盯两晚上了,这家伙老是半夜三更出现在客栈后院,肯定有猫腻!要是现在放弃不追,咱们之前两夜岂不是白熬了?”
乔笙严肃起来:“我并非同你玩笑,也并非嫌你同行碍事,只是这里是东市,三教九流、逃犯、亡命之徒,什么人都有,更何况现在还是深夜。咱们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乔笙一顿,“或许性命都难保。乔七,坚持要在京都开铺子的人是我,所以有些危险,你没必要与我一同承担。”
乔七不以为然:“阿笙姐,我不是小孩子啦,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当初跟着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家乡穷,没什么漂亮灯盏,还指望着阿笙姐日后发达了开几家分店过去。所以开一家灯盏铺子不仅仅是你要全力以赴干的事,”乔七一笑,拍拍胸脯,“我也一样。”
淡淡月光下,少女的笑容如明珠璀璨。对着这样真诚的笑靥,乔笙都觉得再劝下去就是辜负人家一番真心实意,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好啦好啦,”见乔笙仍在犹豫,乔七挎住她的胳膊肘就往前跑,“再说下去就要跟丢……哎!”
两人站在板车消失的拐角,眼前,三条幽深窄巷弯弯曲曲向不同的方向延伸开来。
“这这这这——这怎么是个三岔路口?白天明明是一条道儿啊!再往前几步就是咱们遇见那个择菜叶的阿婆的地方。”
乔笙呆了片刻,灵光一闪,突然转身去寻路过的那块“东市石碑”。
石碑埋在一团杂草里,拨开来看,石头光滑圆润,别说“东市”二字,连道横竖撇捺的刻痕都没有。
乔笙又看向眼前的长街。
京都长街都是直来直去,模样大差不差。若是铺面挑几盏灯笼挂着,兴许还能靠店名认个路。
可眼下长街漆黑一片,根本无从辨认到了何处,她之前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宝象街了。
根本就是障眼法!
乔七踹一脚“假石碑”,“阿笙姐,咱们现在在哪儿啊?”
乔笙向远处望去,不远处,有两只大大的黑伞盖撑开在重重屋顶上方,旗帜似的,这让她想起混草堂内的两棵参天古树。那样的高树,在京都难以寻出第三棵来。
乔笙回道:“我们在东市。”
只不过,入口变了。
“可是前面有三条道,我们往哪……”乔七还未说完,乔笙就示意她噤声。
周遭安静下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咯吱咯吱声逐渐清晰起来。竖耳细听,是从中间那条小路深处传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向前走了一段路,两侧房屋高拔,全然不是白日里低矮的茅庐,把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条长方形的夜幕出来。两屋间隙夹出的穿堂风嗖嗖而过,犹如鬼魅夜行,附在路人的脖颈上幽幽吹着凉气。
乔七每走两步就飞快回头一瞧,抓着乔笙的一双手心全是冷汗。她紧紧贴着乔笙,恨不能和她融为一体才好。
天黑难以视物,乔笙干脆把帏帽上的黑纱撩至两侧。她表面还算镇定,步子却加快了许多,一颗心也始终悬在半空。
通敌叛国真相未明,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东市道路弯弯绕绕错综复杂,越往里走,乔笙心里的忐忑就多上一层。
这声音太怪了。
就像是在刻意为她们引路似的,总能在她们即将跟丢时,恰到好处地“提醒”她们一下。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来时的路早就在七拐八拐里忘干净了,就算现在想原地掉头往回走也是不可能了。
进退维谷,莫过于此。
又是一个二岔路口。
声音响在右边那条略窄些的小路。
突然,小路里一声“吧嗒”闷响传来,像是有石子撞在了墙上。紧接着,另一条略宽些的大路深处传来了“嚓嚓”的脚步声。
乔七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个遍。
“阿笙姐,怎么两条路都有人啊?”
乔笙亦是不知。
静静听了一会儿,左边的脚步声似乎又大了些,而右边却是彻底闭了声。
乔笙想,隔得太远,一时听错也属正常。又或许是这两条岔路在前边是交叉的,所以声音才时而从左边又时而从右边传来。
正犹豫不决,右边又开始传来声响。
这声音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