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的手臂伸过去,身子也顺势摔出去,却没有抓住。
那素白的衣袖在他眼前晃动一下,如涌动的云、流动的水,有形而无实,他就这样眼睁睁看她掉了进去!
他想也没想,也一同跳了进去。
洞里皆是尸骸——有白骨,也有腐肉。
腥臭难耐。
这十年间,被药师郎骗进神山的人不知有多少。
神山默默享受人祭,却没降下福泽。
团团儿原本素净的裙皆是血,如婴孩一般蜷缩在尸山血海之上,怀中抱着那个小女孩与刀。
四郎落下来,手指摸上她满是血珠的脸。
团团儿双眸蓄满泪,“四郎,献祭人牲,必是成双!有童女,必有童男。他会把男孩子推下来的。现在!杀了他!”
四郎立刻明白了。
药师郎正在把男童推下来。
四郎拿起仪刀,破笼而出,一刀劈在药师郎脖子根,几乎削掉他的半根脊骨。
药师郎身子摇一摇,倒在自己的血里,双眼无神望向星空,嘴里“咕噜噜”吐血。他鲜红的血洒在地上。
神山突然刮起大风,扫下一棵松树上的残雪。那棵松树底下立着一个“水晶”人——看起来是个冻死的女人。
药师郎看见那死去的女人,突然翻过身子,用单臂朝那棵松树爬。他爬得很慢很慢,越来越慢,他说:“早知神山要的人牲是我自己,我十年前就能见到你了,何必杀这些不相干的人。”
四郎已跳下血潭,抱着团团儿出来,二人看着药师郎,一时都没有说话。
格聂山是西岭人的神山,时常有信徒进山祭拜。
到头来,药师郎不过是想再看一眼心爱的女人。
药师郎匍匐在那女人的脚底,把身子顶起来,他快死了,没气力站起来摸一摸她的脸,只能扯着她的裙摆。
药师郎看向四郎,吐出最后一口黑血,说:“你也逃不过。你女人得了虏疮,这病很难治,我在黄泉路上,恭候她和肚子里的那个大驾。”
言毕,药师郎咽了气。
“真好,与人私奔的话本子大团圆。”团团儿头一歪,软软摔在四郎怀里,她雪白的脖子上绽出了一颗血点,似一颗红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