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起一阵愧疚。
他很好。
他真的很好。
摄政王为她挑了很好的夫君。
别人都说她命好,有闻人翧这样才华横溢的未婚夫婿,可她觉得才华只是他最不起眼的优点。
他真诚、炽热,像春天的细语,无声润泽被冰封了一冬的土地。
让它复苏,充满新生的力量。
是她不好,不够好。
“六郎,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闻人翧好奇:“什么事情?”
容萸道:“之前跟我一同入京的诗瑛你还记得吗?”
闻人翧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抬头看向她。
林诗瑛是容萸义结金兰的姐妹,两人一同在小岭村生活。
去年摄政王府去小岭村接容萸回府,林诗瑛与她同行。后面他们在路上遇到山匪打劫,林诗瑛为了救容萸,独自引开追兵,坠崖身亡了。
兄长闻讯勃然大怒,从西北发令回京,命人剿了那为祸已久的山匪巢穴。
闻人翧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伤情的痕迹,这才点了点头说记得。
“前段时间我整理诗瑛的遗物,发现了许多她家祖传的医书。她家中世代行医,家中的医书都传了好多代人,就这样荒废太可惜了,她当初是为了救我而死,在小岭村的时候我也跟着她学过一段时间行医,所以我想继承她的遗志学习医术。”容萸垂下眼帘,小声地同他商量,“可以吗?”
闻人翧看到她微蹙的眉头,一时心都有些揪起来。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他都不忍再问几句,便道:“当然可以,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
对她的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从来都是答应得爽快。
容萸心绪有点复杂:“你这样纵着我,三夫人又该说我野性难驯,没有规矩了。”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是蔷薇,开得盛大又繁华;有的是茉莉,在幽夜里暗暗吐纳芳华。母亲她不懂这样的道理,总要蔷薇开得收敛,又要茉莉开得妖冶。她那里你别担心,凡事有我一肩担着呢。”少年弯了弯唇,冲她露出个笑容。
容萸看闻人翧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远处的假山后,闻人家的八姑娘闻人静和三夫人的侄女苏明樱赏菊归来,远远瞧见容萸和闻人翧在一起说话。
闻人静踮着脚望了眼,攥住苏明樱的袖子晃了晃:“咦,那是六哥吗?”
苏明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闻人翧蹲在容萸面前给她擦鞋,顿时脸色有点不好,揪着帕子强忍着情绪,闷闷应了声:“好像是。”
闻人静瞧真切了,掩着唇直乐:“六哥这么爱干净的人,没想到会给容萸姐姐擦鞋。”
苏明樱手上用了大劲儿,几乎快把帕子给绞烂了。
是啊,闻人翧喜欢清雅洁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可这样月华般的男子私底下竟会给未婚妻擦鞋。
她心里不是滋味儿,回去之后,便给三夫人说了这事:“姑姑,六郎君如今满心都是那个容萸,从西北回来还未跟你请安,就先找她去了。”
三夫人端起茶几上的建盏喝了一口,说:“容萸是他的未婚妻,我只是个没什么情分的继母,他回来先去看她有什么奇怪的?”
“姑姑当初一封信,我巴巴地从老家赶来,现在非但婚事没有着落,反而像个笑话。既然如此,姑姑当初何必叫我来。”苏明樱心中委屈,不免抱怨几句。
三夫人扫了她一眼,拿起小剪子修剪案几上刚送来的菊花,她慢悠悠地说:“当初叫你来的时候,六郎还未定亲。谁也没想到摄政王后来插手他的婚事,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要想成事,就得忍耐,慢慢等待机会,徐徐图之。”
“姑姑说得好轻松,徐徐图之?”苏明樱道,“眼看摄政王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徐徐图之?”
“你若是不愿,下午就能收拾东西回老家。”三夫人神情淡淡的:“只是你要记得,咱们苏家好女儿多得是,除了你,还有好些别的姐妹。”
苏明樱委屈地瞪圆了眼睛,眼泪扑腾着滚了下来,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回自己的房间。
三夫人看着苏明樱往外跑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还是年纪太小了,不知道何为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