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转瞬又将莲蓬的下巴,给接了回去。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我知李涵正在回范阳的路上,请你看一出好戏,也不知他能不能赶得上。”
轻浮浪荡模样再次突显。
莲蓬惊呼,“你做什么!”
黑衣男子猥琐一笑,“请你看戏,一文钱不收,敢不敢!”说着,就扔下莲蓬,独自出门。
他临出门前一掌,好巧不巧,推在她小腹,令人一个不稳,向后仰到,直到后腰磕在长椅才稳住。后背登时生疼,似被重物不断敲击,瞬息蔓延开来,牵扯腹部。
一时小儿受了惊吓,乱动不止。
莲蓬一手抚在小腹,一手抚在后腰,汗如雨下,脑仁铮铮作响。脚下虚浮无礼,心中又不停来回他出门前的那句话。
李涵要回来了?
不对,他敢如此说道,必然是李涵已回。若是没回,他这出大戏,唱与谁听。
庭院中人影幢幢,树影斑驳,刀兵之声四起。
她拖着步子,徐徐而出。一步两步,不过是东耳房,往昔尚觉狭小,而今却如何也迈不到尾。扶着窗棂慢走,越过隔断,走过明间大门,终于得见外头诸多亲卫。
许多人来来往往,皆是亲卫服饰。偏生一人,身着褐色长袍,伫立廊下。夜风卷起袍脚,可见褐色皂靴,尘土污泥遍布。
往上瞧去,他眼神睥睨,蔑视天下。
是李涵,他回来了。
这般境况之下再见,莲蓬心绪翻涌,好容易扶门框站定,朝人看去。
廊下的李涵,似是早就见她,待其出得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小腹高高隆起,似小山,他疑心,这般行走能瞧得见路么。再一眼,又见她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就地处决!”李涵大喊。
她而今这般模样,饶是李涵恁事不知,也明白似有不妥。
随李涵一声令下,众亲卫换个阵法,拼尽全力砍杀黑衣男子。岂料,众人刀未出鞘,身未到前,就见黑衣男子转身看向莲蓬,似惊讶,似慌张,似关切,似永别,双唇龛张,无声言语。即刻束手就擒。
在场之人,莫不愣住。
众人诧异,看向李涵,见李涵目光灼灼看向莲蓬,似在问:他是谁?
莲蓬恨得要死,不知如何辩解。
亲卫收拾,李涵阔步走到她跟前。一步一顿,每每都踩在莲蓬心口。近了,更近了,近得能见李涵面颊的疲倦,能见他眼中的质问和怒火。
似刀剑,似长枪。
忽的,小腹坠胀加剧,莲蓬身形不稳,径直靠门框站定。此刻,她方才明白,黑衣男子请她看戏,看的是个什么戏。
原来,是离间之计。
她同李涵之间,本就不剩什么信任可言,而今不过是个眼神,不过是个巧合,连一句话也不消说,就能被人再次挑拨。
更何况,这厮还刻意束手就擒,留得一条命在。倘或李涵审问,想要什么样胡言没有。
“藩帅,我……”
话未说完,一个剧痛传来,她已不能凝神思考,颤颤巍巍之中,伸手抓住李涵衣袖,随之而来,又是一声呼喊。
“请胡大夫!”李涵不再犹疑,大喊。
当即一手抄在莲蓬后腰,将人抱起朝东耳房而去。怀中的姑娘,沉了不少,可不见往昔娇艳,面庞苍白如纸,额间大汗,发丝粘连,委实不好。
听闻李涵喊声,莲蓬虚弱笑笑,他还是念着些以往情分的。
借最后一丝气力,攀扯上李涵前襟,“稳婆!像是不好。”
三五步到得架子床,李涵利利索索将人放下,再没别的了。
许是适才的那股劲儿过去,她好上一些。不见人动作,扭头打眼看他,见他有些愣神,扯了扯前襟,
“藩帅!作何?像是要生了?”
李涵哆哆嗦嗦,“才八个月多。”
她暗道:这人是傻过去了不是?
“早产!”
此言一出,李涵像是听明白了,替人掖掖被角,一个猛子窜得老高,额头磕在架子床上,才晕乎乎转个圈,出门喊人。
“请稳婆……再,奶娘也来。”
屋内的莲蓬:这厮受了刺激,疯魔了。这等时候要什么奶娘。
待李涵喊了人转身回来,迈过雕花隔断,站在那丛君子兰前,不再往前。
莲蓬有好些话要说,隔夜的仇,最是不能有。抬手召唤,“藩帅,我渴。”
男子在圆桌上拎起个茶壶到床沿,呆愣愣模样,哪里有方才喊道“就地处决”的肃杀彪悍。
“再要个杯盏。”
他又转身去拿茶盏。
慌慌张张,忙忙乱乱,莲蓬喝了口茶,不及李涵回身放下茶壶,猛地捏着他的手,喘气不迭,
“我有话说。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