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救我!救我!”我着急大喊,手臂乱挥着,瞪目欲裂。恍然间撞进祝遥的怀抱,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说:“不怕不怕。”
我慢慢地冷静下来,喘息依然很重,只能弱弱地开口问:“我死了吗?”祝遥摇摇头,笑着拍我一下,“哪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不是这样的,我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根箭都射在我的身上,穿透我的皮肉,扎进我的脏器。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流逝,耳边反复响起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有被无限放大箭离弦后弓弦颤动声。
祝遥像捧着婴儿般小心“不怕了不怕了,天亮了。”
天亮了,季重明也死了。
少年天子,死在宫变的乱箭中。他神情悲凉,坦然面对燕王的指责,目光却在大殿上流转,在没有发现祝遥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气。数箭齐发,季重明也没有躲闪,他只是虚弱地笑笑,不管每一丝从嘴角渗出的血。燕王看他的眼神复杂,嘴上却说,“重明,睡去吧。”
我不知道现在我是以海一的身份活着,还是以季重明的身份活着。我的脑海里平白多出一个人的回忆,带着专属于他的爱、他的恨,侵占掉我每一寸曾经空白的往昔。我看向祝遥,脑袋里无端冒出困住她的往生咒。“祝遥,你喜欢季重明吗?”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
我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她的咒,扶山的咒下在那枚可怜的鱼骨簪子上,因着是祝遥的器物不免咒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扶山想要季重明诛心,只想着要他变成孤家寡人,却不想咒错了人下到了祝遥身上。
这又何尝不是诛心。
祝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办法,送你去找季重明,你愿意吗?”祝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她立刻摇头,“不用。他或许早已转世,我自然要答应他好好活着。”
我分明在祝遥眼中看到了期待,她却不愿承认,仿佛被别人拆穿她对季重明的爱慕是一件奇耻大辱。我干笑两声:“既如此,我也不勉强。”
天亮了,祝遥去早市为我买了一碗小肉馄饨。我经历一夜的折磨已经是饿极了,狼吞虎咽很快吃个精光。祝遥又问我要不要吃些别的,我却停住了,“鱼骨,难道不是很容易碎的吗?”
祝遥被我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但她仔细想了想告诉我说:“江宁临海,海鱼的骨头质地硬些,那也是要用写东西粘住的。”
“既如此,你又是如何找到季重明的鱼骨呢?”
“五丰从乱军之中找到的。”
“胡说!”我终于控制不住开口,“那根鱼骨明明已经被季重明交给了扶山,你知道给你下咒的人就是季重明,为什么还不肯对过去罢休呢!”祝遥早就知道五丰给她的鱼骨是假的,他们一开始都知道换命是假的,可八十年的执念让他们还是铤而走险地去试。那我算什么,算盛放季重明的容器吗?
我从未怀疑过别人对我的用意,不曾想二十多年来,我活在一场精心布局的刻意中。
祝遥显然被我癫狂的样子吓到,她格外茫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因为此时任何言语都变得苍白,祝遥迟疑很久,生怕再说的话刺激到我,“那你觉得,我该恨他吗。”
“恨他让我独活,恨他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祝遥悲怆的脸上现出一抹淡然,“你有法子,那就送我走吧。”
我没想到祝遥真的同意,“你不问问是什么法子吗?”
祝遥果然发问:“什么法子。”
“和我成亲。”
一定是我一本正经的神色过于庄重,让祝遥沉不住气笑出声来,她一定很久都没有这样开怀地大笑过,直到眼中笑出了泪光才停下,“好好好,成亲就成亲!”
一如她当年匆忙不问缘由地饮下符水般,祝遥仓促地答应了我看似玩笑的提亲。我没细想过祝遥答应求情的理由,究竟是看重我送她离去的法子,还是想要我半颗沾染季重明的心。
不过一切太过突然,我拉着祝遥匆匆在东市扯了三尺红布做盖头,婚书喜服一应全无,就连龙凤烛,都是随便找来蜡烛凑数。
我掀开祝遥的红盖头,问她是否委屈。
祝遥闻言只是漠然一笑,饮下合卺酒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这酒又涩又辣,她被呛得眼角湿润,我毫不迟疑饮下另外一杯,感觉到烈酒滚入腹中后烧心蚀骨的滋味。层层纱布下,我看见她心口上的伤。由于往生咒的缘故,祝遥身上的伤口都恢复不佳,她又讳疾忌医,生了腐肉变要挖掉,最后只能用麻布裹住创口。那条伤疤很长,从左胸一直蔓延到腹部,粗劣地用线头缝补住。
祝遥见我盯着伤口,便用手挡住,“我自己缝的,很丑。”我拆掉她的手,一寸一寸扶上那道疤,含糊不清地问她:“血流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嗯…很空、很冷…”祝遥轻呓,声音也断断续续。
我拔下固定头发的假鱼骨簪子,是当年爷爷骗了祝遥的那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