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起来,大厅空无一人,外面风雪很大,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我点燃那几盏夜明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白皙的食指上套着一个银色的戒指,上面镶嵌着亮丽的明黄色宝石,戒指的项圈上刻画着银杏叶的纹路。
我摘下戒指,捏在两个手指间,对着夜明灯看着它。
戒指的内圈隐隐反着光,我这才发现内圈印着“PHILEMATOLOGY”的字样。
那让我想起幽桐送我这个戒指的时候,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摇头没说其他的话。他一直这样,熟练地拿捏着我的好奇,保持着我永远都触碰不到的神秘感,让我总是觉得他有许多许多事情瞒着我。
法师塔的温度一直很高,幽桐到来以后,我尽量让塔内温暖,可惜不论再怎么注入魔力,这里始终不会有南海的海风,没有南海温暖的阳光。我将戒指握在右手的手心中,吸了吸鼻子,让法师塔内的温度降了下来。
几百年前我游历大陆的时候,所有、所有的种族都这样说着:不要爱上巫女,她们是没有心的野兽。
我追随精灵树来到北境,将法师塔筑在这里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几百年来我学会了抹去自己一切在意的事物,学会了平淡地面对离别与失去,学会了从感情的漩涡中轻松抽身……时间是造物主对我们的馈赠,也是造物主对我们的惩罚。巫女是不会老去的生物,时间对我们来说十分漫长,我们在漫长的时间中,学会了不去爱任何一个人,学会了抛弃感情,学会如何成为一名没有心的野兽。
我们没有心,不会去爱任何一个人。我们只要追求美,遵循自己内心的欲望,就是正确的。
我松开握着的右手,那枚银色的戒指躺在手心中。
……他从未说过爱我……我也没有。
我与幽桐在北境种过中洲的花,我曾带他去我的藏宝库,将我视为珍宝的宝物当做普通的礼物送给他。
PHILEMATOLOGY被刻在戒指的内圈,我认命地闭上眼睛想清静一会儿,脑海里却依旧再度浮现起与他相关的内容。我曾和他一起偷偷离开过法师塔,戴上兜帽隐去姓名,在东陆上过着一阵平凡的生活,他会在晚间归来的时候为我带一枝新鲜的,沾染着水珠的花,我会在冬日来临前织出一条歪七扭八的围巾……我们融入人群中,过着尘世的生活。
可巫女是不懂爱的生物,我们不会爱上任何一种生物。
我没给过你爱,你也没爱过我,这样实在公平。
我握紧右手手心的戒指,用力将它抛了出去。
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明黄色的宝石仿佛闪着微光,最后它砸破玻璃,掉到了法师塔的外面,那或许是它的最终归宿,被掩埋进雪中,与那些花的种子一样,再见不到这世界的一切。冷风灌进来,我深吐出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五)
Philematology。
尘世的爱。
有些时候我真想大喊一句从我的心里滚出去——可惜这是个病句,巫女是没有心的生物。人们胸腔本该装着心的位置,我们那里装着一块宝石。这块宝石冰冷,没有生命,摸起来就像冰块一样,这一点,就连我像极了人类的长姐安托涅瓦都如此。
于是我十分幼稚地想了很多遍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这看起来让我有点像什么狗血歌剧的主角。我刚才告诫了自己很多遍生气的时候不要乱扔东西,不然后悔的话就会很麻烦。
修复好大厅那块被我砸坏的玻璃,我走出法师塔准备去找那块被扔出去的戒指。雪漫过小腿,行走十分不便,刚刚那会雪下得更大,戒指丢进雪堆里,很快就消失不见,我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也看不出来。我随便施了个咒,这附近的雪很快就都融化掉了,显露出了褐色的土地。
我幸运地找到了那枚戒指,它的身旁还有一抹很抢眼的绿色。那是充满生机的,不属于极北之地的……
绿色?
……啊,这是那株花的幼生期,刚发芽没多久。
心里瞬间蹦出这个想法,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捡起那枚戒指……答案大概是肯定的,我为了那枚戒指从法师塔内一步一步走过来……还融掉了这一片的雪……
北境的温度很低,温热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冰凉,挤在眼眶中难受得很。我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迟迟没有捡起那枚戒指。
我后知后觉伸手抹掉了我脸颊上的眼泪,捂住有些发闷的胸口。
当我将手指颤抖着摸上那株幼苗的时候,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可这种植物是确实地存在,被掩埋在雪里,看起来就要被冻死了。它没有被倾注任何的魔力,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唯一有些意义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株花的种子,是我曾经和幽桐一起种下的花所结出来的。
北境不会生长出普通的花朵,巫女不会爱上任何一种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