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轿子的侧边轻敲了敲,陈林将小方帘子掀起一角,看着走在一旁的小蝉回话。
“姑娘,小隆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赶上就成,姑娘要去置办首饰,最好去万宝坊,那儿金银店面多,也不远,他得了姨奶奶的嘱咐,要好好照顾您,不好半路去办差事。”
“跟他说,我们可以自己去,不妨事的。”
陈林话音未落,却见隆儿快步走到了小蝉身侧,对着小窗施礼,说道:
“姑娘不用太客气,原也费不了什么事,姨奶奶的话,照顾不周,拿我是问,小人万不敢自己偷懒耍滑去的。”
“既如此,麻烦你了,隆儿。”
“姑娘折煞小人了,本就是分内事。”
这番话下来,陈林更确信了,崔氏是不想把立婚书过官的,还派隆儿盯着自己,想来老爷不在,她不给过官,嫉妒也好,拖延也罢,对陈林来说,倒是一桩好事。
不过,崔氏这态度很不明确,完全可以直接跟自己说的,只要她能帮自己逃跑,都不是事儿。
也许,她怕着老爷,在给自己留退路,封建社会依附男权,就算她帮自己跑了,也还要在这个府上过日子。
自己不想办法,这个印最后恐怕还得盖上,怎么能把那张纸偷出来呢?她只能想到两条路,现在偷,或者直接跟崔氏挑明了要。
陈林想了想,还是不行,崔氏虽不愿自己留下,但从这行事来看,还是小心谨慎的,到时候事情不成,只怕自己会被反咬一口。
“姑娘,过了这座石桥,前面就是万宝坊了,小隆哥问,您是先去茶楼歇歇,还是直接去金银铺子?”
“喔,都行,哪个近去哪个。”
陈林打了个哈欠,疲倦地回着话,她实在是困了,轿子一路晃啊晃的,倒是催眠得很。
小蝉听出了她说话缓慢,没什么精神,便到前面回话,让隆儿领着一行人,过了桥进了万宝坊,拐进了坊里的主大街,停在了临街临河的一个二层茶楼边上。
陈林在小蝉的搀扶下下了轿子,一阵微风吹起了她的半边帷帽面纱,美人面被二楼临街雅间上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地界倒是难得有此等好颜色,芙蓉如面柳如眉。”
“你倒还有如此雅趣,今日你我可不是来此赏景的。”
“自然记得。”
“哗啦”一声,说话间,山水折扇应声挥开,只见这人身穿浅灰缎子直裰,在头顶结发髻,插玉簪,一双桃花眼,唇瓣含笑,折扇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一旁的人朝街上看了两眼,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茶盏,没了和他对话的心思,转身向外走去,藏蓝色绣银线的曳撒一闪而过。
“无趣,骅兄甚是无趣也。”
浅灰色的人影在身后揶揄到,声音不大不小,他应是听到了,却并没有回应,而后,竹帘子那边的外间传来发令声。
“都盯紧些,那妖人近来行事越发乖张,已是两次无诏潜入大内,今日,恐对陛下和贵妃不利。”
“是。”
陈林一身倦意,时值初秋,虽午后热气渐消,却还是蒸腾的人发昏,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隔着帘子的视线。
进了茶楼,定了个雅间儿,上了楼,要了些茶点果子,主仆二人便把门儿关上了,旁的随从都被隆儿带着在一楼喝茶歇息。
陈林在二楼倚着窗,看着外面的街景。此情此景,本应是轻松恣意的,她脸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小蝉,我们恐怕得做些打算。”
“姑娘,我都听你的。”
“一会儿咱们先拖着,想办法把立婚书偷来。”
“好,姑娘,今日我瞧见了,那张纸他藏在胸前,很是紧张。”
“这,不太好办,崔氏不知什么意思,我们先偷了再说,不过小蝉,你们这里府衙都几点下班?”
“下班为何意啊?姑娘。”
小蝉扑闪着眼睛,看着陈林,一脸茫然不解,陈林一时还真说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那些大人,几点干完活回家休息睡觉?我这么说,可能懂?”
“哦,姑娘,府衙申正散衙的。”
“现下什么时辰了?”
“现下,现下已是未正了。”
陈林虽对时辰这些不了解,十二生肖还是学过的,掰着手指计算了好半天,才算清楚,应该还有一个到两个小时。
“今日,这立婚书必须得偷,就算偷不到,也拖着不让他去盖印,明白吗?”
“嗯,姑娘,奴婢晓得,可那人实在看得紧,还跟着几个随从,奴婢...有些害怕。”
小蝉打心底很想帮上陈林,可她想到那几个五大三粗的随从,不免有些哆嗦。
“别怕,现下,他们都在吃茶歇息,免不得要犯困,一会儿下去看看,见他们都打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