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像是,终年暗无天日的狂风暴雨令他心力憔悴,在他费劲力气找到一把伞的前一瞬间,雨停了。
外公年纪大了,来这一趟不过是陪着傅衍舟。他有些伛偻的身躯立在挺拔的傅衍舟身侧,祖孙两人都一言不发。全程都是周老的助理在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联系丧葬事宜。
傅衍舟全程都只是站在一旁,冷然看着周遭的忙碌。
清冷的气质在浑浊的监狱中有种格格不入的高洁,再加上此刻压抑着阴郁,让人不敢靠近。就算是一些决定事宜,也是直接过问周老。
不知不觉间,傅衍舟几乎都站的有些腿酸时,他才发觉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去了。
他终于说了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对着外公:“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傅衍舟转身欲离开,外公叫住他:“衍舟。”
“都过去了。”
闻言,傅衍舟缓缓转过身来,那双处变不惊的眸子里此刻充溢着支离破碎的悲伤。
他看着外公,片刻后又移向那处白布覆盖的地方。
“……过去了吗?”
天色暗沉着,将他的记忆拉回到七岁那年。
是大约已经开始记事的年纪。
白富美下嫁穷小子的故事,无论放到哪个年代,都能够引起热烈的街谈巷议。
那段时间整个桐今的上流圈子里几乎都在议论,说不知道那姓傅的给周家的小公主下了什么药,能让这位心比天高、娇气尊贵的大小姐甘心放弃圈子里那些名贵公子哥,转头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过苦日子。
事实证明,他们的议论和担忧都是多余的。
周婉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周家再怎么反对她的婚姻,也不会真的放任她委屈求全、跟着傅明决住在雨天漏水的逼仄出租屋里。
周老把名下的房产里、周婉最喜欢的几处直接过到两人的名下,又将公司旗下一支刚步入稳境的小分支公司直接给了傅明决,一步步锻炼他经商的本事。
他倒也争气,不到一年,傅明决已经在圈子里有名有姓了。
傅衍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努力富裕的爸爸、幸福的妈妈、接受女儿选择的外公……傅衍舟一出生,就是带着他人羡慕的光环。
骑在爸爸脖子上在花园里肆意迎着风,妈妈在温柔地看着、时不时地叮嘱小心点。
他的确,是在爱里长大过的。
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的?
是他上小学的第一天放学后,本想兴冲冲地跑到房间里找爸爸妈妈,却从门缝中发现弓着背的爸爸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妈妈原谅,说再也不会有下次。
身后的阿姨不忍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妈妈的哭声却不断地传入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