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傅衍舟的沉默，和他一袭成熟正装下，红起的耳根。
这瞬间，他褪去了方才作为老师面对宋思言时的沉稳和威严，展现出恍若五年前的少年气。
一直到行至一家江南风格的餐厅，点好餐，傅衍舟都没有回答江窈的疑问。
江窈也没有继续追问，飘忽的眸光和不断滚动的喉结好像都是最好的答案。
于是这个答案又让江窈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忽视的愉悦，让她吃饭时都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傅衍舟不经意地打量着那抹笑意，被道破心思的窘意之外，还有些见到她开心模样的欣慰。
二十好几的男人了，竟也在此刻眷恋起柔软的纯爱氛围。
饭吃到一半，傅衍舟电话响起来。
江窈不经意扫过一眼，看到备注是“外公”，傅衍舟朝她说了句出去接个电话，便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再回来时，一向掺着温柔的眼尾向下耷拉着，眸光暗下去，周身的温和感也被低气压取代。薄唇紧抿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寒假。
也是一通电话，让傅衍舟一反往常。
也是从那之后，他变得陌生甚至阴沉。再往后，便是那一次次数不清的噩梦地狱。
江窈突然有些心慌，嘴里的珍馐一下子索然无味起来。
思虑半晌，江窈最后还是小心开口：“傅衍舟……”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傅衍舟抬起眼看向她，眸中还带着没来得及隐去的讳莫如深。
他保持着看她的动作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才从嗓子中艰涩地吐出一句：“先吃饭吧。”
江窈也没继续追问，低头把盘子里方才傅衍舟夹得那些菜吃干净。
再抬起头，却发现傅衍舟根本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过。
整个人陷入一种阴郁中，像是被沉重的雾霭笼罩着。
往常最是细心的人，此刻呆了片刻才回过神看向早就结束的江窈：“吃完了？”
江窈点点头，随着傅衍舟一同回到车上。
傅衍舟等着两个人都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驶出去。
他侧过头：“抱歉阿余，今天是你的生日，本不应该惹你烦心。”
“但是，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江窈预感这个地方，应该是有关于刚才那一通电话。
甚至，与六年前那通电话，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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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窈怎么也没想到，傅衍舟所说的地方，是桐今城郊的监狱。
看出她的滞楞，傅衍舟捏捏她手心的软肉，不知道是在安抚江窈还是在自我安慰。
“在车里等我，好吗？”
江窈这次却没有点头，而是反问：“我不能陪你进去吗？”
傅衍舟眼底泛起几根明显的红血丝，此刻却依旧强装无事地弯起薄唇，抬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温和说：“今天是阿余的生日，不该看这些不吉利的。”
“是有人去世了吗？”
“……”
傅衍舟沉默着，神色间并没有多着急，仿佛自己也不愿奔赴那个场面，如今在拖延时间：“是。”
“是你的……家人吗？”
江窈眨着眼睛，在说这句话时，那双杏眸里浸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心疼。
“是，也不是。”
两人的身份仿佛对调，傅衍舟变得寡言，而江窈在温声细语地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他陪伴。
“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傅衍舟眸光一瞬间颤动，仿佛得了一股坚定的底气。
他垂下头，颇有些无力地勾了下唇角：“……好。”
他解开安全带，临走之前把江窈头顶一缕凌乱的发丝温柔捋平。
“等我回来，陪阿余过生日。”
江窈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摸摸他的发丝。
触感柔软，倒是让两人同时一愣。
傅衍舟没再耽搁，转身下车，从大门走进去。
傅明决是昨天晚上死的，听说是发病的时候惹到了一个刚进来的连环杀人犯，被活生生打死了。
其余人也不敢率先告诉狱警，他们自己来查的时候才发现傅明决被拖到了最角落的狱室里，早已没了活人的温度。
傅衍舟听着狱警在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诉说着来龙去脉，他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幸好是昨天。
不然玷污了阿余的生日，那人就算再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
他冷然看着地上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却没有丝毫恶有恶报的快感。
他可以在手术台上面不改色甚至认真负责地挽救张盛的命，却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傅明决就这样死去。